春山暖日和风,杨柳秋千院中。琴声悠扬,泉水叮咚……
从记事儿起,我们那一层两家的大门总是敞开着。每天放学,我总习惯性地轻轻推开他家的门。这天亦是如此。
踏进房屋,转头瞥见,摊开着的书,已经铺满了整个桌面。我走近些,随手翻看着,密密麻麻的音乐符号、成串的数字,如一粒粒黑芝麻,与白底的纸张交相辉映。“你需要看这些书?”他点点头:“当然啊,它不比教科书简单。”我一撇嘴,这怎么可能,无非就是弹曲奏乐,自由创作设计,还不容易?
悠扬的琴声飘进我的耳朵。黑色的三角钢琴静卧在简易的屋子里。琴身被擦得锃亮,仿佛一面铜镜,映照着外面的世界。他身披黑色的燕尾风衣,仿佛是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王子一般,坐在黑色的琴凳上,微微低下头,眼神跟着他那双手左右移动。纤细白皙的手指骨络分明,仿佛是白色的竹节。指尖忽而分离,忽而靠近。手指按压琴键的速度很快。两手交叉着在黑白琴键上自如地舞动。琴架上的谱厚厚的一叠,一首曲子,几十张纸张合在一起。展开了看,真像是《清明上河图》般大小。而他从未抬头看一眼,那宛若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小蝌蚪般的音符,已化作一个个小精灵就着他的睫毛跳跃……
黑白琴键掌控在他的指
下,好像有魔力似的。琴声时而婉转悠扬,仿佛涓涓细水,在静谧的夜晚缓缓流淌;琴声时而活泼明快,仿佛一个个快乐的小天使,在宁静的午夜,相聚枝头,翩翩起舞;琴声时而激情高昂,仿佛纵横瀑布,在黎明之际,急速冲刷,动人心弦;琴声时而安静深沉,仿佛沉思着在寻思未来的宇宙世界……
一曲终了,他起身合谱,而我还沉浸在绕梁的余音之中。忽而缓过神来:“你都能记得?”他嘴角上扬,宛若一朵含苞的花儿,甜甜的笑容深深地镀在我的心上:“熟能生巧呗!”明澈的眸子里,是一片风轻云淡。
他盯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任何值得去的地方都没有捷径。”
拾起时光的碎片,于是忆起了:黎明之际,他会到楼顶上练声,与百灵鸟的歌声交织一片;午后和风,他会捧起书,静赏音符妙曼的舞姿;夜晚星辰,他会打开琴盖,指尖亲吻着那排黑白琴键……
日日,夜夜,平平仄仄,仄仄平平。翩跹的蝴蝶只有经历化茧成蝶的磨砺,才会品尝到舌尖的甜蜜;深处的种子只有经历风吹雨打的考验,才会观赏到外面的世界;深沉的人儿,只有经历深夜孤独的煎熬,才会换得梦寐的舞台。
在那个春天,他化东风而来,吹走我心头的那片朦胧。我听到:琴声悠扬,风铃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