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渐而天地织成一幅,卷地而来的荡涤声,盖过了喧嚣。
站在屋檐下,眼前忽摇过几点红。十几步外,几株石榴树依偎着。密布的愁云再次抖下雨的幕帘,水汽郁蒸,迷茫一片,只隐约感受到几团蒙蒙的绿,几簇簇柔弱的红蜷缩其中,瑟索着,暗自洒下几片泪,滴入小塘。縠皱浮荡的洼水,在汹涌的雨声中,飘出一声泣。隔着雨幕我凝视着它,它注视着我,无言。
盛夏的雨,铺天而来,烟消而去。
花漫了一地,洗净的空气中,依稀弥漫着残香,有的浸在澄净的水塘里,红艳似胭脂嵌入水晶。晶莹的水珠从叶片滑落而下,留下一道泪痕。石榴树像伊人卸去妆红,闪烁着泪眼,望着天空飘忽而过的云烟,叹红颜老去。
祖母也这般望。
秋风轻轻摘下一树嫣红,信手撒在碧草丛中,祖母在阶前驻足,呆望着,喃喃自语:“花落了,又是一秋。”接着是一阵静默,只闻秋风丝丝拂过,抚摸着一瓣石榴花,不经意间,悄然摘下,像蜻蜓点水那般轻描淡写,又
似嫦娥奔月那样轻盈洒脱,只是那一瞬,枝叶摇曳间,有一声叹息。
祖母的眉头皱着,旋即又舒展了,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些什么,眼中有时而黯淡时而温暖的光,取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艳红,投入记忆中,是青春浓醇的温暖。
她或许在想念儿时的石榴花吧。田埂上的日子,一朵石榴花可以染红灰黄的粗布,一脉花香能够飘出宜人的春风,就是那段秀木也是祖母梦中温暖的依靠吧。
我拾起落花,一瓣瓣脉络分明,绽放时明艳,落时也不减秀丽。秋风全然不记得花的香,白云不识得花的秀了吗?为何仅匆匆而过,再也不留连?掬起一捧落花,再往枝上装点,即便秋风再次吹落,石榴树的风姿仍驻心间。
“渐觉年华堪纵目”,静听花落的声音,那是时光流淌的声音。挽住一朵落花,感受它对绿叶的留恋,但终须松手,放去。花一直在落。
祖母转身回屋,“还好,明年还会开”。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花瓣片片飘零,飘得灿烂,满目绚丽,就像春天开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