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师弟
原成都市32中67级5班 下乡知青 石建华
1971年4月下旬的一天,杨工长到车间办公室开会去了,回来的时候领回来男男女女的10来个年轻人,他(她)们一进模型房,立刻引起一阵轰动。
其中有几个人曾经在厂里的兰球场上见过面,我们一批先来的几个男徒工一涌而上,倒把工段长杨师傅给吓了一跳,他开始以为我们要打架。
当看到我们在一起,相互之间很亲密的样子,他也放心地笑着过来干涉我们:“小伙子们别开玩笑了,大家安静一下,马上都过来开个会。”。全工段的人都围坐在一起,为新来的同志开了个短会,工段长和班组长代表全体同志向新来的同志表示热烈的欢迎。然后就把这一批来的年轻人分配给班组的各位师傅。
这次又给我师傅分了一个徒弟,可是师傅在上海探亲,还没有回来呢,这个新徒弟暂时就和我在一起干活儿。
当天下午,大家都在上班忙工作的时候,我妈妈在我们厂里财务科当会计,那天下午,她到我们模型房来找工段长杨师傅办事情,一进车间模型房的大门,就跟工段长打着招呼“杨师傅,这一下子,你们工段里就增加了那么多徒弟。那么多年轻人,挺热闹的。”
工段里有一个转业军人,这时候突然打趣地接上了一句话:“现在我们这里不光是徒弟增加了,师傅也增加了。你没有看见吗,就连你的儿子,石建华不是也带上徒弟了吗?”
顿时车间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爽朗欢快的笑声,这笑声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了,只顾闷着头自己忙着自己的活儿。
今年3月份以后,就听见厂里的很多人说起,在我们40多个新工人的后面,还有两三百人要分到我们厂里来,就是我们的模型工段。都还要增加十多个人。就是不清楚。都还要来些什么样的人。
我们的工厂一下子要增加两三百人,住的宿舍不够用,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为了解决新工人的住宿问题,厂领导决定:
1、在厂里的篮球场周围搭设钢结构,竹席围墙,石棉瓦屋面的临时住房。
2、在临时住房还没盖好之前,将要到来的新工人,先到成都附近的十陵镇参加抗旱,也算是进厂之前的劳动锻炼。
3、新工人进厂后,暂时先住临时住房,等到整个三连和二连的一半儿都迁往跳蹬河以后,厂里在内部重新调剂宿舍。
4、根据厂里的下一步发展规划,不久以后,厂里的整个铸造车间全部都要到成都郊区的跳蹬河,重新盖新车间。整个三连都要搬迁去跳蹬河。机加工车间的一半儿人员和设备也要搬迁到跳蹬河,重新盖新车间。
这帮属于第二批进厂的新工人,在双流的华阳镇,经过五冶建设公司新工人培训班的一个月训练之后,本来应当到机械厂的。因为机修厂的临时住房还没有搭设好。只好先让他们这帮人,到成都附近的十陵镇参加抗旱,增加了近两个月的劳动锻炼。一直到过了五一劳动节,他们才到了天回镇的五冶机修厂。
我的这位师弟是来自东北鞍山的,叫张幼君,一见面我们都感到很投缘,很快就交上了朋友,他主动配合我干这干那,张口闭口老叫我师傅、师傅的,把我弄得相当抹不开面子。
我再三向他声明:“你千万不能喊我是师傅,我也是徒弟,咱们两个的师傅是同一个人,我们两个人的师傅都还在上海,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跟着他们那些人一样,叫我石头也可以。”
于是,他开始改口,嘴里喊出来的却是师兄。我还想谦虚地推辞。
我身后的一位老师傅接上了话:“他喊你师兄,你就答应着吧。你比他先来个把月,年龄比他稍大那么一点儿,当师兄的资格,应当还是够的。”
从这以后我就当上了他的师兄。当然,干活儿的时候他就用我的工具,我在杨师傅的指导下,利用晚上的业余时间,在模型房里,也尽自己的能力给他装了两把木工锯。
白天我和我的这位张师弟在一起上班干活,晚上吃过晚饭,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就到模型房里修理工具,磨刨刀,挫锯条,继续完成白天没有做完的活儿。或者是看看书。
星期天。我到市中心的人民南路新华书店里,买到了一本《机械制图》和一本《木模工手册》。拿到厂里放进工作台。我和张幼君对这两本书,如获至宝。晚上到车间的模型房里。如饥似渴地研究这两本书。特别是那本《机械制图》对我们的帮助很大。针对我们工作中所接触到的蓝图,结合书上的理论知识。学用结合。对我们提高机械识图的能力,的确有很大的帮助。
这两本书,被其他的师兄看见了,都要来抢着阅读这两本书,我们也舍不得老拿出来借给别人,生害怕别人给弄丢了。我就把买到这两本书的地址告诉了他们。不久以后,我看见他们也在阅读那两本书了。在那个时候,正是十年浩劫的时期,这一类的书籍很不容易买到。
那时候,我们这些学徒工相互之间好像是较上了劲,白天上班都在车间里紧张地工作。努力向师傅们学习钻研技术,晚上,宿舍里的灯光太暗,这里距离市区很远,厂区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地方,连茶馆都没有。业余时间大家都无所去处。我们还不如在模型房里,主动地干点儿这干点儿那,生怕自己被别人比下去。每个人都想学徒一开始,就能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争取挣个好的表现。在技术上能快点成长,能有一个突飞猛进的进步。好让车间和厂里的领导能另眼高看自己。希望自己能够早点成为生产上的骨干。
在晚上,厂里的领导也经常到我们模型房来,走一走看一看。关心大家,和我们这些新工人一起聊聊天。杨师傅也经常在晚饭后,到模型房来。做点管理上的事。比方说:要提材料计划,填写每天的考勤表,研究和拟定分配图纸方案等。
在四月中旬以后,工段长杨师傅在一个早晨分发蓝图,分配任务之前,突然宣布:从今天起,模型一组的人事考勤就由石建华负责。
我当上了班组的考勤员以后。每天都得在班组的劳动出勤表上画圈圈,打叉叉。填完之后,挂在墙上,公开监督。考勤员这种事儿是费力不讨好,没人愿意干。杨师傅决定要我干,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事到临头想说不愿意干,但是又害怕杨师傅生气,唯恐因此会得罪杨师傅。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车间里的人事员,每个月到我这里收一次表。张幼君看着我忙不过来时,就帮我收拾工作台,打扫工作台前后的环境卫生。
回想起那个时候,我们都住在厂里的工人宿舍,每天的上下班,根本用不着看表,只要一到上班时间,厂里的广播站就播放冲锋号的录音,每逢厂里的冲锋号声响起,那就是上班了。几个小时以后,能听见《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的乐曲声,那就是下班了。早晨听见《东方红》的乐曲声,那就是起床号,该起床了。那段时间里的生活还是过得挺充实的。
虽然在那个时候,工资不高,我们这些学徒工,每个月拿十八块五毛,还不叫工资。叫学徒津贴。在食堂吃饭,到了月底,兜里还能剩下五块六块的。大家的伙食标准基本上都相差不大。我们对生活还是挺满足的。
我们的宿舍紧靠着车间办公室,中午吃过饭以后,回到宿舍里,大家都躺在大通铺上,闭上眼睛眯一会儿,睡个午觉,还是挺舒服的。下午上班也有精神。不过也有个别时候,眯一会儿就真睡着了。上班的冲锋号声没听见。车间里的领导偶尔过来,看见我们还在睡午觉,就拍着门,把我们喊起来。大家突然被惊醒,乱哄哄地撩起被子,从大通铺上一越而起,各自喊着“糟了,没听到冲锋号,快点儿,快点儿。”大笑着,慌忙抓起身边的外套,飞也似地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
当年的春夏之交,党团组织在全国范围内开始恢复组织生活,加入共青团,是我在读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是非常向往的事儿,71年的五一节以后,我和我这位师弟,同时向车间里的共青团支部递交了入团申请书。不久车间的团支部把申请入团的青年组织起来,成立了团章学习小组,我和师弟恰好都编在一个组里学习,我们两个相互之间互相帮助,在班组里认真地做好每一项任务。决不能给班组丢面子。更不能给师傅的脸上抹黑。
1971年的五一国际劳动节就要到了,我们刚上班不久,我们模型房外走进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他看见我便朝我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杨师傅身旁,操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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