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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得清的Z小姐

  Z小姐是我的闺蜜,自从她结婚以后,我们几乎断了来往和联络。

  前几天,我们才加了微信,彼此都急切而热烈地打听着近况。之后,再无话可说。

  我刷朋友圈,看见她晒的照片——面案上摆放着白菜模样的饺子,蒸锅内做成猪头似的两和面儿馒头,可爱、有趣,很是勾人儿。

  我不仅莞尔一笑,看来她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着哩!

  我和Z小姐是校友,她早我一年毕业。认识她是在一场校园晚会上,Z小姐和一个女同学表演唱黄梅戏《天仙配》选段——《夫妻双双把家还》。从扮相来说,个头儿不高,小白脸儿模样的Z小姐演董永,很有喜感;唱腔和韵味嘛,她压低了音高放宽了音域,声音颇有些男人的味道;随着伴奏,起承转合间,眉目传情,还真就唱出了董永和七仙女之间的甜蜜爱情。

  凑巧的是,等我毕业了,竟然和Z小姐成了同事,我们在同一所中学教书。

  她的脸蛋儿依然有点儿婴儿肥,穿着打扮清新时尚。有一次,我提起她反串董永唱黄梅戏的场景,她似有躲闪,并不愿意多谈。

  这并不影响我们发展友情—— 我结婚时,Z小姐跑来给我化新娘妆;女儿出生后,她时常买小玩具来我家逗娃娃玩;有时,我也带了娃娃去她家玩耍,她的父亲母亲都很随和,待我也亲切。

  Z小姐教美术课,业余时间大多是在画画。我喜欢远远地站着看她静物写生:墨绿色的桌布上,摆放着大个儿的瓦罐、红色的苹果、铮亮的水果刀、灿烂的橘子、温暖的香蕉。

  她端坐在画板前,时而眯起眼睛凝神观望,时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是和着她的呼吸,那些线条和颜色在画笔的游走之间慢慢地鲜活、生动起来,犹如窗外春天的阳光。

  Z小姐的文艺范儿在小城里是有些名声的,但她并不傲娇。只要一从画室里走出来,她就能把自我迅速切换到热热闹闹儿的生活中来:和男同事说说足球比赛,逗一逗女同事家的小孩儿,帮忙值周学生出黑板报。大家都喜欢这个阳光随和、心灵手巧的小老师。

  后来,坊间传出Z小姐和一已婚男老师暧昧了的小道儿消息。这消息虽小,却是五个W一个H面面俱到,不用电波,照样传播得速度飞快。

  很尴尬的是,当时的我也“八婆儿”了的——找了个机会,我约谈了她,善意地提醒她撇清和那渣男的关系。

  过后,Z小姐主动疏远了那个男老师,也疏远了我。她常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素描,画静物写生;即便在路上遇见,她那缺少温度的脸,也拒人百米之外。

  为此,我曾深深自责并惴惴不安:自责自己冒冒失失,人云亦云,非常有可能是捕风捉影,伤害了我唯一的好朋友;不安于自己交浅言深,打着“为你好”的小旗子,做苦口婆心的道德教化,而不是站在她的一边,来对抗流言蜚语。

  转过年来,Z小姐开办了少儿绘画辅导班,教小孩子简笔画。

  我把5岁的女儿送到班里去了。胖乎乎、肥头大耳、机灵乖巧的女儿很讨Z小姐的喜欢和疼爱,在大班教课之余,她还教给女儿很多线条和色彩方面的常识。

  沾了女儿的光儿,我和Z小姐的关系重又热络了起来。我的厨艺不错,比较拿手的是家常炖菜,Z小姐喜欢吃汤水味足的炖菜,于是周末我常请她来家里吃饭;逢年过节,我们两口子都会买了礼物去看望她的父母。就这样,我俩之间的友谊,延伸到两个家庭之间的交往。

  Z小姐很有经济头脑,在房价还没有涨起来之前,就率先在城里按揭贷款买了自己的住房。

  房子装修、家居布置得都简约、温馨、富有艺术气息——墙上挂着静物写生画作,书架上摆放着维纳斯和思想者的石膏像,屋角支起画架儿,画板上有未完成的绘画作品,阳台上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都长得水水灵灵。

  平淡而又忙碌的生活,也被Z小姐经营得充实、美好:

  一日三餐,她从不糊弄将就,总是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即便是两三道家常菜,也会弄出有汤有水、有荤有素、有冷有热、有红有绿的丰盛模样来。

  她学会了服装裁剪,经常自己设计、裁剪、缝制裙子。每次穿出来,都让人眼前一亮——新颖、别致、有韵味。

  家里的台式电脑里总是播放着黄梅戏选段、经典的器乐曲,流动的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水味儿。

  ——Z小姐把日子过成了一幅风景画,色调明快而充满生机。

  欣赏着这幅风景画,我打心眼里钦佩着Z小姐的拎得清:

  关于理想和现实,毕业之后,她快速地从青涩的学生情结中走出来,在看透现实实生活是一堆鸡飞狗跳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并拥抱着生活

  关于艺术和人生,她懂得,生活是享受、是领略、是培养生机,而艺术必须扎根于实实在在的生活,不能凌驾于生活之上。因此,她不虚无,也不傲娇,活得舒展、滋润。

  关于爱情,她懂得舍和得——爱就爱了,错就错了,对于过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用心经营好每一天,并对未来的爱情保持敬意和希望。

  后来发生的两件大事带给我很大的震撼:Z小姐每临大事有静气。

  其一,Z小姐父亲突发脑溢血辞世,家里人哭作一团,乱了阵脚。年龄最小的她却异常的冷静,擦干了眼泪,里里外外张罗着给父亲办理丧事。

  其二,在40+年华里,Z小姐出嫁了,嫁给了省城某厅的工会主席。为回收份子钱,她在老家摆了酒宴招待宾朋。当天准新郎没有到场,但从Z小姐的闲谈和娇嗔之中,我看出至少她是爱着他的。

  她绣了眉毛,割了双眼皮儿,一袭绿底儿牡丹花图案的旗袍,喜庆、熨帖,有风韵。

  喜宴过后,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断了来往和联络。

  我怀念我们的友情,感恩于Z小姐对孩子的启蒙教育。但我不会因为贪恋过去,而去打扰她的新生活

  她是我的好闺蜜,我祝福她安康如意!

  ——时光,浓淡相宜;人心,远近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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