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你已别过多少年?
凑了个休息日,与同学相约,骑单车前往。
我所生活的地方以平原为主,这里是少有的山区,我的童年时光,就在这里度过。
裹着乡间的风,呼吸着那久违的田野清香,周围一片空旷,旷野里间或有老农在劳作,远山朦朦胧胧,似在召唤。疾行,还有四五十里的行程呀。
这里三面环山,唯有西面是平原。过去到了干旱季节,吃水都是问题,更不要说畜禽了,老乡们只能靠天吃饭,是有名的穷山区。过去曾流传这样的俚语“双山口,靠石汪,洗脚水下面汤。”,足见这里水之稀缺。此时,家家户户为了确保生活用水,半夜就要到唯一的一处山泉排队,一瓢一瓢的接,泉水并不大,也不急,一点一点地渗出,等到渗出一汪,方可舀得着。
村子的东北方向,有一不大不小的水库,水库下边是一条蜿蜒的溪流,像一条玉带,走S状从村中绕过,将村子分割成南、北、西三个部分。在我幼时的记忆中,到了汛期,河面是那么的宽,那么的深,尤其河水的拐弯处。
到了暑天,河边便是纳凉的好去处。吃过晚饭,大人孩子便带着席子来到河边,如果不洗个澡,岂不可惜?当夜色渐渐深沉,你便听到孩子们水中的嬉闹声,大人的呵斥声,以及远处不时传来的女人的嬉笑声,在这山洼里回荡。当然,妇女自有似乎约定俗成的专属地,当你听到或窃窃,或爽朗,或放肆的女人笑声,便知道了这时的男女各有自己的一片领地,唯有我们小孩子可以自由来往。等到夜凉,或者东方微亮,才在不情愿中,在大人的叫骂声中,睡眼惺忪回到家中。
小时候,这里的山是那么的高大,简直高不可攀,长大后才知道,这里只能算是丘陵。工作后,更见识了众多的名山大川,但儿时的记忆,仍是抹不去的印记,让你无法忘怀。
北山因缺水,主要是点花生。一场雨后,抑或到了节气,大人便领着孩子,或肩挑,或手提水桶,将花生草草点上,只等收获。如果风调雨顺,那就大丰收了,即便再忙再累,老乡们脸上照样洋溢着幸福与喜悦。但若赶上干旱,靠天吃饭的山区,可就悲催了,敢叫你颗粒不收,让你不知怎么度过漫长的严冬。到了秋季落花生,大人便带着孩子一块,一干就是一天。这时,花生是随便吃的,你不让他吃?怎么管?索性放开了吃,你又能吃多少?但不能偷懒磨滑,定不能带回家的。到了中午,简单歇息,地头便飘起袅袅炊烟,开饭了,烧的是花生米咸汤,至今还记得那满满的香味,结果到了现在,只要有的选择,肯定就它了。
南山因有水源,山下秧了芋头,打好的层层梯田,间或植了果树,什么杏树、桃树、梨树、苹果树,山枣树,虽然不像现在的品种多样,规模庞大,这里万亩樱桃林,那里万亩葡萄沟,但食物匮乏的年代,也不失为孩子们偷嘴的好去处。每当果子还不成熟,这里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经常被看园的三偏追得东躲西藏,三偏也装模作样地呼喊:“抓住他”“看见你了,还跑”,每每此时,我们便慌不择路,成鸟兽状,四散而去,哪还顾脚下的乱石,还有满是针针刺刺的灌木丛?秋凉了,芋头成熟后,就要去刨芋头,因为这是我们一年到头的主要食物,是需要想办法保存的。除了小部分拉家走,大部分只好就地解决,将分得的芋头切成一片片,晾在山下。每到此时,你会看到漫山遍野白花花一片,等晾干后,再拉回家存到粮食囤里,随用随取,或磨成芋头面,或烧芋头干稀粥。拉走的芋头,一部分留在家里吃,还有的用芋头粉吊了皮子,或出售,或自用。刚吊出来的皮子,软软的,黏黏的,那口感真是没的说,不像我们在市面上买的,那是在秫秸席子上晾干的,晾皮子,需要在敞亮处,最好在风道里,你想,风里裹着沙,那沙尘就结结实实地粘在了皮子上,所以无论你调着吃,还是炖着吃,就是洗了又洗,也难免沙碜。大部分芋头拉到家北,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一口芋头井,大约两三米深,井底周围再挖大大的耳洞,芋头储藏在此处,能够保鲜,时间长了,不再面得噎人,而是非常的甜。
村子的东北方向修了一座水库,蓄了水,以备长期干旱时滋润饥渴的土地,以及人畜两用。那时,小伙伴们在水库下边的溪流里戏耍,抓了小鱼、小虾、螃蟹、青蛙,再从村西的集上偷来青菜,然后跑到小明家里,炖上满满的一锅鲜汤,添少许食盐,还没熟呢,那美美的香味,在小屋里飘荡,馋得咽唾沫,嘴巴呱唧呱唧地响,那味道,堪比现在的火锅。有时偷了山坡上的桃子,坐在水库大坝上,撩着溢出的水,将桃子上的毛毛洗干净,再嘎嘣嘎嘣地海吃一顿……
那时小啊,都比较淘,打打闹闹是常事。不知谁先发明了弹弓,回家便央母亲做了一个,实际上做起来非常简单,砍一个带叉的树枝,枝头绑上橡皮筋就成了。这东西随身带着,一次听到有小朋友在山路上玩耍,你说贱不,拿起弹弓循声射了过去,只听对方说,怎么回事?谁?听声音,应是蛰拉毛子,这家伙一年级蹲了9年了,就是上不了二年级,但仗着个大,常欺负人。看来没击中,因隔着高粱地,哼,反正谁也看不到对方,继续,连发数弹,直到有人“哎呦哎呦”的大叫,才慌慌张张朝村中跑去。
……
老同学早早地就等在了村头。来到村里,发现街道怎么这么窄,这么短了?完全没有了儿时的模样。问:“村中的河呢?怎么没了?”同学道:“早就没有了,你看,我的房子就在原来的河床上。”顿感失落,同学好似看出我的心思,说到:“早些年打了几口深口井,浇田已经没有问题,家家户户还通了自来水,更不用说吃不上水的问题。对了,好久河里就没有了水,所以,河床上便盖起了房子。”“那水库呢?”同学道:“因为水库没水,河道才没水,你说呢?”,本来想到水库看看,现在看已没有任何必要。我说:“走,去南山。”
路上,边走边聊,这山就在村子的南面,远远看去,很是突兀,像泰山,拔地而起,当然远没有泰山的雄伟与险峻。来到山脚下,问:“看山的三偏还在吗?”,同学愣了下,“那是哪年的事了,早就不在了。”“哦,物是人非呀。”不觉间,爬到了山顶。同学说,不要小看这山,解放前,这里可是大土匪的山寨,这不,至今,还有残存的建筑。因此山突兀,山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让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别说,这里易守难攻,还真是土匪立足的好地方。
站在山顶,俯瞰远方,那对面小小的村落可是我童年所在?阡陌良田,井然有致,山洼里错落有致的民居,袅袅炊烟缭绕,乡间公路奔驰的汽车,就像小小的玩具车,如不是车后卷起的尘土,你真的真假难辨。老农在田间忙碌,小得让你仿佛置身小人国。田间的黄牛发出哞哞的呼唤,学堂里,小学生那朗朗的读书声,更是鼓噪耳膜,那样真真切切,相信即便情侣山下窃窃私语,山上也能听的真切,真是神了。转过身去,来到山的阳面,但见高速公路从山下穿过,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从不顾忌另一面的宁静。
山洼里奏起了美妙的多声部和弦,那样和谐,那样优美,天籁之音伴随着炊烟,在山洼里盘旋回荡……
2015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