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丰县医院遇到了三位老同事
昨日午后来东丰镇,为了找县医院的大夫张延良看病,住在乐秀家。今日上午,陪喜梅去看病,住在老干部病房,做静点。在哪里遇到了三十八年前同在东丰银行工作的张静雨,她患了心脏病,他的爱人朱殿生(原东丰县长)在护理她。张静雨为人很谦诚,不小瞧人,性格温和。如今瘦削得很厉害,体重只有50来斤,双鬓白发,但旧的面容依稀可见,只是皱纹布满面颊。
周文荣也在同一病室住院,她患了乳腺癌,右手腕肿的茶碗口粗,精神依然犹如当年,还是十分热情,我们一起工作6年之久,后来我调走了,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凑到我们的病床头,滔滔不绝地讲述当年我们在一起工作的情形。……他说她还记得那时我把蛔虫比做面条、还朗诵鲁迅的诗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还有那时我回家回来带来饭盒,里边装的高粱米饭咸菜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都忘记了,她真是一个有心人。那一段岁月,为我们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如今她的头发白了一多半,头后边几乎全白了,眼睛还是那样温和善良,炯炯有神,总是面带笑容,是一位乐观健谈、善良和气的好心人。记得她在秘书科工作时,经常和我谈论文体、写作问题,在书信的称谓用词上,她很讲究,在与对方的称呼上,也很考究……那时他知道我跟父亲学过中医,所以一个阶段她有点小病时,时长打听我,卖点什么药吃好,因为没有诊断,滥用药是会误事的,也总是建议他去瞧医生,不能轻易给她处方。后来她就不再打听我了,但是她很理解和敬重我。
她这个人性格正直爽朗,喜爱文学,爱说公道话,处人办事不赶时髦,不搞无限上纲。1958年抓右派那咱,想进步的人都瞪圆了眼睛,竞相揭发矛盾,以表白自己对运动的积极投入,表现鲜明的左派立场,想当骨干力量。有一次我曾跟同事们,谈论鲁迅生平时,背诵过一首鲁迅的诗:
运交滑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旧帽遮颜过闹市,破船载酒犯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这是一首鲁迅的脍炙人口的诗,几乎很多人都能背诵如流,可是那时是一个好搞无限上纲的时代,团支部也被一些假汇报弄得迎接不暇。可我是跟同志业余闲谈鲁迅为人品格时朗诵的诗,恰好被一个不知道这是鲁迅作品的人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他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他不可能听懂这首诗的所指和意境,他把其中的“横眉冷对”、“孺子牛”、“管他冬夏与春秋”等语句向团委做了无限上纲的假回报,说那是一些别有用心的错误言论,影响极坏的论调,要求团支部批判和辩论,肃清流毒。
就这样闹出了一场天大的笑话。为此开过辩论会,周文荣那时也参加了,在会上我拿出了鲁迅的有这首诗铅字印的书,让与会的人看了,才算结束了这个分外滑稽的辩论会,最后,这位上纲的汇报者,只好尴尬地低着头溜出了会场,好在团小组没有公布汇报者的名字,只说:“有的人反映……请大家来澄清认识。”,这也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抵制无限上纲假回报的尝试。没有想到周文荣这么多年她还记得。
周喜梅每天上下午都要打针静脉点滴,乐秀常来医院照料她妈,一天,我想到街里看看市容,离开东丰好多年了,就漫步到街里。在县医院门前西侧不到十米的马路上,有一位女同志频频俯首在路上拾什么东西,缓缓地迎面而来,突然她呼唤:“老高!”……我惊讶地仔细一看,原来她是四十年前和张静雨、周文荣我们曾在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姜玉兰。他也老多了,不似当年了,只是面容隐约可见当年的摸样。十分热情她告诉我:他和爱人杨青山都退休了,她三年前得了糖尿病,眼睛瞎了,又治好了。忆起当年,她十分感慨。她在路上拾香瓜蒂巴,治糖尿病。我说:“你到药店买‘苦丁香’就可以,那就是香瓜蒂巴”,她说:“那不还得花钱吗”原来她还是那样简朴。我们共同工作那咱,他爱人杨青山在邮电局上班工资也挺高,他的工资30多元,在双职工中生活也是比较高的,但是他一向很简朴,因为没有孩子,养了一个义女,他说女儿已经参加工作了,她又要了一个女儿养活着,已经上中学了。她说到这里我想起,那是晚上开会,散会时他家离得远,行里领导总是安排人送她回家。她总是让我去送,但是我怕别人有说法,就说天黑路远,回来时单人我也害怕,就要求两个男人一同去送她。有几次我们送到她家时孩子正哭,她男人杨青山抱着孩子,在屋里满地走……唠了一些三十八年前的往事,临别时,姜玉兰硬是给我三个香瓜,不留不行。
回到县医院病房,我告知周文荣在街里看到姜玉兰了,周文荣说,姜玉兰十几年前就信主了,她先后要了两个女孩,小的几经十九岁了。感慨于光阴流水、日月如梭,几乎是转眼之间,当年的人们已经大部分退休了,人都老了!但这又是不足惊讶的必然。
(1996.7.31日 星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