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洒在墙角堆放的柴草上,洒在安安静静卧在一旁的小牛犊身上。
人家屋顶上全飘着几缕炊烟,仿佛一支支的画笔,安适地描绘着黄昏。
我在做晚饭,新割的柴草有些潮湿,不时从灶堂里窜出几缕黑烟,呛得我不停流眼泪。
小三拉拉我的手臂,妈妈我饿了。
乖,宝贝,饭一会就好啊。
乖,宝贝,去叫爸爸回家吃饭。
饭熟了,我脱下围裙擦擦眼睛,收拾碗筷。
饭上桌了,巷子里的声音却依然此起彼伏的。
三,吃饭了,我冲门外喊道。
没有回声。
我走出去,夜幕降临了,天空笼着一曾轻纱。
二秃子的叫喊声在轻纱中浮动。军军黝黑的背影很魁梧,旁边偎依着三瘦小的身影。
回家吧,饭熟了。
哦,知道了,马上回去。军军没有回头。
晚饭很简单,军军和孩子吃得很香。
园子里的西红柿该浇水了,市面上卖得也不错,要不明天浇浇?我问。
行。
军军的身体很健康,很有力气,人也勤快。
要不吃完了饭咱俩人到凤毛家去一趟,又不是什么大事,孩子嘛打闹是难免的,再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我不去,他们也太欺侮人了。军军没有抬头。
那我去一趟吧,这样的小事女人沟通起来也容易。
你也不许去!军军嗡声嗡气地吼道。
第二天早上。
三,先吃饭,饭在桌上,吃好了紧着去上学。
噢,知道了。三是个听话的孩子。
军军坐在床沿边。
要不我去一趟?我重拾昨夜的话题。
你不要去!听见了吗,不去!军军瞪圆了眼睛。
你以为我爱去呀,我有办法吗,人家那身份,咱得罪得起吗?你的菜园子不种啦?我趴在床沿,眼泪落下来了。
军军无言。
你长白头发了,看!
军军手里拎着一根白发,泛着白色的亮光。白发怎么比黑发还要润泽?真是奇怪。我把玩着手里的白发。
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
那昨天下棋的时候,二秃子的媳妇在旁边,我看你一眼一眼地瞟她呢。
没有的事,你净多心。你也不看她那模样,值得我瞟?
可人家年轻嘛!
年轻也是丑八怪,不然能嫁二秃?
这倒也是,我笑了。
快看看,看我有没有白头发?军军拉了我一把。
我立起身随意抓了一下他粗粗的头发。
没有。
没有?你眼睛有问题?快给我看看!
我拔下一根,放在他手里。
还有吗?
没了。
哼!军军瞅了我一眼,把手里的头发扔到地下。
妈,我吃完了饭了,去上学了。
儿子闯进来,我慌忙从军军身边走开。
知道了,路上小心点。
晚上我们到凤毛家去一趟吧。军军说道。
我点点头。
我到园里浇菜去,咱家的菜比别家的长得都好呢。军军拍拍我的头,出去了。
我把三的被子抱出来晒晒,人家说勤晒被子有好处。
然后是打扫房间,洗衣服。喂牛。
窗明几净后,我坐到镜前。我把头发使劲挽在脑后,然后呆呆地望着镜中的那张脸。那是一张粗糙而安详的脸。
我笑了笑,说不出是愉悦还是辛酸。
镜子旁边是我和军军结婚时的照片,军军的眼睛很明亮,星星般闪着光。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结婚已经十年了,十年啊,竟短暂到弹指一挥间,只是这一挥手,已换了沧海桑田。
披了件衣服,我带上门出去,去园里找军军。
早上的阳光碎金般铺满小路,愉快地在我脚下延伸着,如一个个寂寞而安详的日子。
我一路走着,平凡却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