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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衣调

寒衣

时过立秋,好像遥相呼应,连日风雨,深夜睡觉只得抱着棉被了。我深夜梦醒,见风卷窗帘,雨打玻璃,顿感秋意无限,古人说当秋风起,就该思及回家,若是他还不回家,在家的人就该千里送寒衣

我的寒衣到底该送给谁,这么多年,只送过他一个。那夜深秋,冷空气南下,气温急速下降,他病了,睡在床铺上咳嗽不断,我醒来,耳边还听见他若有若无的病中呻吟,他的被子单薄,都是从远方跑来求学的人,过冬的棉被他尚未准备,于心何忍,偷偷把自己的棉被抱起来,覆盖到他的身上,只希望他能够如冬眠般过了这一夜,明朝醒来带着温暖和阳光的笑。

是了,他的笑厚实而真诚,时隔多年,我想起来,依然在心底感到温暖。寒风凛冽的街头,他转过身看我,手里握着自行车的车把,说:“你要吃什么,今晚我请你吃饭。”

“怎么了,突然请我吃饭,好奇怪哦。”我怔怔不解。

他扬着手里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朝我挥舞,笑道:“我就是要请你吃饭,你就说要不要?”

“要!”我俩笑着,在学校前面的垃圾街寻找食物,一家新开的麻辣烫,两个人,这是我第一次吃麻辣烫,这也是我读大学第一次有人请我吃饭,老板娘特热情,说:“今天我们开业,所有的食物都打折,你们以后得多带同学来。”

他边舀着汤汁边问我:“吃了饭一起去图书馆看看吧?”

“嗯,好!”他都待我这么好,现在就算把我卖了,我估计都没有二话。

那些夜,从初秋的清爽到深秋的萧瑟,经常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垃圾街吃夜宵,夜宵是地摊货,拉着根电线杆,撑着个帐篷,我们窝在角落里,暖烘烘地吃着水饺,偶尔抬起头,是树梢间清清的月。

他穿着朴素,颜色也都深沉晦暗,我俩就是同一个路线,走在街上,同学都会惊奇地问:“你俩以前就认识的吧,看你们俩这么熟悉?”

“不会吧,我看他们俩应该是两兄弟。”又有人说。

我心底暗笑,其实我们俩就是初认识的室友,只是他待我好,我待他也真诚。

冬夜,寒风严峻,似乎吹着风都带着冰粒。

我从另一个城市打工回学校已经是八点多,走到寝室,饥寒交迫,推开门却看到桌子上一块方方正正的奶油蛋糕,一旁还写着“老鬼生日快乐”六字,那刹那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转脸看他,他也抿笑着转过脸来看我,四目相对,他就喊:“走,老鬼,吃夜宵去。”

我白白活了近三十年,他是和我吃过夜宵最多的一个人,打从他走后,我也甚少再吃夜宵。

寒霜夜降,手在外就冻得发紫,身体也瑟瑟颤抖,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他也跟我勾肩搭背,走过夜里的操场,走过校门,等红绿灯闪跳,低着头一路深深浅浅笑语,他的笑至今好像还在我耳边,如同他的笑脸,七年了,回过头好像就是昨天。

坐在路边摊,今晚又奢侈一回,他要请我吃麻辣烫,两个人一大锅子。

“你为了等我,自己也没来吃晚饭吗?”我隔座而问。

他手里捏着那个诺基亚的红黑相间的手机,眨着眼回答:“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出来吃饭得死啊。”

“来,吃几块豆腐,热腾腾的,从喉咙一路暖到肚肠。”我给他舀白豆腐。

他咧嘴笑道:“你就爱吃豆腐,什么人的豆腐都吃。”

“我最喜欢吃你的豆腐了,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话未说完,寒风倏忽而过,他忽而指着夜空道:“看!下雪了,我要拍下来。”

“我也要拍下来,我还要拍视频!”拿出我古老的摩托罗拉,拍照,这渣象素,眼看他拍照多么津津有味,赶紧过去抢夺手机,一招制敌。

他嚷道:“你个强盗啊,竟然抢别人的,你怎么不去换个手机啊?”

我“哦”地一声回答他:“你又不是别人。”

那夜,廊桥下雪,暖黄的灯火底,雪好像沙粒,濛濛落下来。

他独自坐在灯火下,时不时回头看我,而我跟踪拍摄,不住问他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他素来不善言辞,此时只能气得咬牙切齿,索性不再管我,两只手藏在厚厚的棉手套里,好像一只笨拙的企鹅慢吞吞地走。

我也不说话了,世界也安静了,廊桥真是很美的地方,尤其是落雪的深夜,适合情人间的温柔,两个人并肩而走,也不怎么说话了,就看着远方黑浓浓的江水,满天冷毛毛的雪粒,那一夜的两兄弟实在是说不出的温情,也许也算我青春最痴迷之时。

多年以后,我东奔西走积累了满满数千张照片,象素更高,画面更美,我独自在电脑里开辟了一个文件夹,保存着我俩当时笑闹的图片,还有奔走的视频。他的笑我时常听见,他叫我的名字,以一种安静的口吻,安静地好像也是把我放在他的心尖尖上,生怕吓着了我,无论何种境地,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这么叫我了,也没有人再如他出现在我年少无知的年月里,两小无猜,着实合适,可惜天意弄人。

九月秋,学校安排去江苏海澜之家参观,我已决定了离开,客车上,没有和他一起一路颠簸,如同当初两个人死活要坐在一起,在车上厮混笑闹,乃至于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也终于繁华落幕,得了个清清冷冷的下场。我独坐两个位置,倚靠着窗子,隐约睡了,睡醒时,月升夜宇,众人尽掩于朦胧昏暗之中。

他的背影还在那,在安安倚着听歌,会不会突然转过身看我,安安笑着:“我还是坐回来吧。”

若是坐回来,倚靠着我肩膀,一起听着歌,一起在月色底慢慢睡去吗?

他要是睡得足够深沉,好像那年醉得足够酣畅,我少不得背他回去,一步一步,在学校的月光底回我们俩的寝室去,中间还得经过他最爱的篮球场,他就迷迷糊糊跟我说些抢篮板、助攻的事,然后再吐得我一身酒气。

道路迢递,七年的时间好像哭了个梦,梦醒时,人早非当初的少年。

近来秋意渐浓,月圆月残,我又有半年多没有回学校去看看了,应该回去看看,秋风又起,天岁渐凉,看看他有没有足够御寒的棉被,看看他是否欢笑一如当初的真诚,他的笑,是我见过最惹人羞涩的,而那时他的眼神也带着羞赧与清澈。

假若没有见他,今秋记得添一两件寒衣,我不能送,因为断了关系。

古时候,只有最亲密的爱人才可以给良人远寄寒衣,说是边疆苦寒,风会把他的皮肤吹裂,把他的脸吹老,他也会孤独难受,他也该想家不能回。

毕业后多少文章,都是在怀念他,只是我已再没有主动找他的勇气,只容自己在笔下一字一字去说当初。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一次,我想这一次我会鼓起勇气,在寝室四下无人之时,坚定地回答他“是的,我爱你,我希望你也能愿意和我走下去。”

事实是,一切没有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怪我太懦弱,怪现实太残忍。

我的寒衣调只为他唱,我在这里,他在那里,中间是山是水、是秋是冬,只需要记得,天冷了,多穿一件,多盖一条,吃得暖暖的,睡得稳稳的,今夜又是好梦,则好。

当初你离开时,所求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寝室长——

                                                        2015-8-11凌晨四点

(《暖暖床头香》、《寝室长》、《暖》、《南山记事》、《一杯茶》大约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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