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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树

  不知该怎么说明那棵树的站势才准确。

  墙头树?除了枝干,它不是完全长在墙头,也没有那令人生厌的骑墙之势。

  壁间树?亦不是!它不是挤在缝隙里,也不是长在山崖石缝间,不能给人以震撼的顽强之感。

  还真不知该怎样描述它。 

  它就长在学校门口的停车场 ,斑驳脱落的墙壁上。

  说它是树,总觉不大准确。

  在我看来,树,终究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但它应该不会。

  它没有高大挺拔的外形,没有粗壮的枝干,开不出美丽的花,也散发不了特有的芬芳。它的枝和干一般粗细,枝上稀稀疏疏地挂着几片树叶。看不出有什么成长前途。

  我也叫不出它的名字。

  但这种树我小时候在老家常见。它大概属于灌木,老家菜园子旁边无人理会的灌木,我猜想是围菜园子夹篱笆用。但一想,又似乎不对。夹篱笆还抬举了他。因为无刺,有点光滑,小孩童根本不会忌惮于它,从它旁边“哧溜”一声,轻轻松松就滑了过去。因此,这种树是不适合夹篱笆的。多数时候,应该是被砍了当柴烧。印象中好像有几回砍它当柴的经历,除此,再也想不出这类树有什么辉煌的历史了。

  所以,就我的识见,它应该是长不大,成不了什么材的。

  但我就是被它吸引了。每天上班下班,停车开车,都要停留片刻,和它对视,像熟识的老朋友般。

  儿子每每见我虔诚的驻足于树前,很是不屑,也不解:这么丑的树,还每天看!看什么!

  我微笑不语,不和儿子解释,解释了他也未必懂。

  其实,与其说被树吸引,不如说是被它的根吸引。那是怎样的根啊!密密麻麻,真如乱麻般密布于墙上。那形状,有点像人参的根须,也有点像老人凌乱而蓬生的胡须。那板结于墙上的根,那种缠缠绕绕,蓬蓬勃勃、不休不饶的疯狂势头,竟盖过了茎叶的长势。曾听人说,树干长多高,树根就要长多长。还半信半疑着。但看了这棵树,不得不诚服。因为树根的长度已远远超过了树干。

  因为被根吸引,也就顺便瞄几眼根上的树干部分。虽然有点瘦瘦弱弱,其貌不扬的,在我眼中,却渐渐地,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因为实见了根,再也不敢小觑这棵弱小的树苗儿。

  和这棵树相识,是一个偶然的机缘。

 去年吧,下班时,天色已黑。我照例去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刚打开车门,忽然哗啦哗啦巨响,车前一摊东西落地,吓我一跳。定下神来一瞧,原来刚粉刷不久的墙壁石灰脱落下来,白花花的墙壁上,只剩黑魆魆的一大块,像个大窟窿。心里顿时不满:什么豆腐渣,才粉刷的墙壁就脱落了。一边叨叨着,一边开车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上班,车停在原地。透过前玻璃车窗,我惊呆了:那哪是什么石灰脱落的墙啊,原来是一板根,棕褐色,粗粗细细、密密麻麻的树根。因为长势太盛,把砌在在墙上的水泥和粉刷的外墙石灰挤得开裂,脱落了。而在那板结的树根上面,是一根瘦瘦精精的树苗儿。不由得暗自可笑起昨晚的臆断,可笑起粉刷匠们的可爱细腻心思来:莫不是他们可怜这颗长于墙上的弱小树苗,不忍心拔除,便留将了下来?可谁知,它却丝毫不顾及粉刷匠们的好意,兀自肆意地疯长,竟把粉刷的水泥和白色外墙,生生地剥离开来,然后,张扬地裸露出它那枯褐色的盘根错节的根须

 盘根错节的根须。是的,我只见了根须,扎根于壁上的根须,却不知土壤从何而来,水分从何而来,这棵树的养料从何而来。我只见了根须,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大大小小的根须,板结于墙上的庞大根须。就是这样的根须,支撑起那样一颗弱弱的树苗,从去年直至今年 ,给那个被破破烂烂民居房衬托的停车场、被饭店油烟味充斥着的停车场,增添了些许的绿意。而那根须,支撑起树苗苗儿的根须,因了自己的努力,也在壁间,长成了一道令人惊叹的景致。虽然这景致并不好看,甚至有损整堵墙的形象,在我看来,却自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来到停车场,总要驻足,总要久久停留于这棵树前。那,应该是源于一颗敬畏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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