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病得很重,整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能动。医生们在我旁边讲,说我意识不清,处在昏迷期,但具体是什麽病还需要做进一步观察,不能一下对我患的疾病下诊断。可很奇怪,他们说我意识不清,但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我都明白,心中也很清楚,就是眼睛和嘴巴不知为何不能睁开看和张开说。
医生查完房刚走,我就听到护士端着治疗盘前来给我输液打针的声音,她们大概也是了解我的病情。听到其中一位悄声对另一位说:“小张,这人的针你来打,多打两针没有关系,她没感觉。”我的手被一双手心带汗、冷冷的手握住了(我想她一定是位实习的学生),紧接着是系橡胶带,手使劲拍打我有些瘪的血管的“啪啪”声,沾了碘酒的棉签在手背上滑动,疼!很疼!我感觉针在我的皮肉间来来回回游走的疼痛,我的心抽得紧紧的,真想把我的手移开,不让她们在上面戳来戳去,可我动不了,只有任她们宰割……谢天谢地,终于打上了,她们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端着治疗盘轻声哼着歌走了。
有脚步和说话声传来,是小杨和小赵,听到她们的声音,我高兴极了!她们俩可是我的好朋友,平常在一起无话不说,真是三个人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好朋友就是不一样,这麽快就能来看我,我心中暗暗感激着她们。她俩走到病床前,大概是看了我一眼,伸出手紧紧握住我,这温暖的一握,让我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她俩热情地说:“小林,我们来看你来了。”看我没有反应:“嗨,老朋友!怎麽不说话呢?”
“她意识不清,昏迷着呐。”旁边病床上的一个人回答。
她俩怎麽不说话呢?握住我的手也一下松开了,可怕的沉默。
“怎麽办?早知道她意识不清,我们就不应该买花和……。”小赵小声对小杨说。
“有笔吗?我们把我们的名字写在纸上,把它放在花篮上,等她醒了不就行了。”
“这个办法好。”听着她们撕纸的声音和笔戳在纸上单调的“吱吱”声,我的心也被她们写字的“吱吱妞妞”声刺得生痛。
她们离去的脚步声刚沉寂一会儿,我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小林,怎麽就病了呐,听说你病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这是大刘和小华的声音,他们总说我是他们最信任的人,平常他们遇到棘手的事情,总找我帮忙,为他们出注意,想对策,他们常在我面前无数次地表示,能交上我这样的朋友,是他们前世修来得福分。我感觉他们已站在我面前,真想握一握他们的手,感谢他们能抽出时间来看我,可这些都不能随我的心愿。当隔壁床上的好心人又说了我的状况后,我感觉他们在相互交换眼色。
“钱给她吗?”我听到拿钱出来的悉悉簌簌的声音。
“傻瓜!不懂板!现在把钱拿出来,等于……,等以后她醒了再说。”大刘压低嗓门厉声对小华说。
“我不要你们的钱,坐下来陪陪我就行。”我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他们能坐在我的旁边,就是不说一句话,也能让我感觉到友情依依,给我战胜疾病的勇气和力量,可紧接着却是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你看看,我说不借给她钱,你不听,说她讲信用。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再讲信用有什麽用,她家可是老的老小的小。”是表姐的声音。
“我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谁会知道她会是这样。”表姐夫也无可奈何的叫。
“借你们的钱,我一天都没有忘,钱早准备好,你们不用担心,会还给你们的,等我一醒,就叫人把钱给你们送去”。我在心中难过地给他们说。表姐和姐夫在相互的埋怨中走了。谢天谢地,他们都走了,我已经不奢望再有人来看我,我只想安静的真正睡一会儿了。
那是谁的脚步声,急促而有力,是儿子!我兴奋的真想大声叫出儿子的名字,真想对他喊:“儿子,跑慢点儿,别摔着!妈妈在这儿!”
“妈——妈——”儿子气喘吁吁的跑着、高声叫着,书包里的笔在文具盒里发着“轰隆、轰隆”的相互碰撞声。他跑了过来,一下扑在我的身上:“妈妈,你醒醒,我是你儿子!你醒醒啊,妈妈。”儿子的眼泪一滴一滴、一串一串顺着我的脸向下滑落,他的小手不停的抚着我的脸,我的心也酸溜溜的。
“妈妈,这是今天早上在学校发的果奶,很好喝!我的一袋没喝,给你留着,我想让你喝。我……我今天数学考试又得了……得了第一……”儿子泣不成声的趴在我身上哭诉着。
好孩子!妈妈知道,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这麽小就站在凳子上给妈妈炒菜做饭,你有一定的自立生活能力和良好的学习习惯。你的数学一直都好,但妈妈希望你的语文也能考出好成绩,妈妈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从小到大,妈妈没有把你带好,让你在生活上受了不少委屈,总喜欢呵斥你,爱静的我自私的希望你乖巧、安静,可并没有想到爱动是孩子的天性。
“过来孩子,妈妈没事。” 那是母亲苍老的声音,
“很快!孩子,人这一辈子都会有沟沟坎坎,坚强的走过去,一马平川就会出现在眼前。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要怕,灾难和伤痛都是短暂的。你妈妈她现在只是眼睛不能睁开看,嘴巴不能张开说,可姥姥知道,你妈妈她心里清楚。把笔拿出来孩子,姥姥把送花和送礼人的名字记在本子上。”母亲便说便用温热的毛巾擦着我的脸和手。
“姥姥,上面不是有名字吗?”
“孩子,上面的名字一不小心就会弄丢,这可是别人对你妈妈的一片真心呀!咱要把那些名字记在本子上,一辈子记住别人的好。孩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可要记住,欠人东西好还,但欠别人的人情却难还呀。”
泪顺着我的眼角慢慢向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