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文昌县城------文城镇的规模还很小,它的建筑物主要集中在文昌河畔和紫贝岭上,北至文昌车站,南至文中坡,西靠紫贝岭上,东临水涯莨边,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从县城的主要街道文南街往南走,不远就到了文中坡,这里地势稍高,一片旷野。一条公路从中间穿过,直通清澜墟,它就是文清公路【现在是文清大道】。公路的两旁,有六一厂、椰子厂、农具厂、木材公司、文昌中学、华侨中学、文昌师范等单位,星罗棋布。这些学校和工厂的建筑物都独成一统,互不相连,且远离市区。在这些单位中,文昌中学的地盘最大。
今天,当我走进文昌中学时,我无不为它的美丽和宽广而感慨万千,我想起了当年邹校长领导我们“保家”的情景。
七十年代初期,邹福如刚调来文中任校长,正是四人帮活动最猖撅的时候,他们大肆鼓吹“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长资本主义的苗”,把教育阵线当做篡党夺权的主要阵地,强令学校要抓教育革命,搞开门办学,学校也成了生产单位,根本没有精力考虑办学的问题。据说文中当时为了扩大甘蔗生产基地,好向上级交差,连操场里也种上了甘蔗。当时,如何结束动乱,恢复正常的学校秩序,是邹校长考虑的主要问题。
经过四年的“治乱”,到1976年粉碎四人帮,文中的学校秩序稳定下来了,学校也焕发了生气,邹校长高瞻远瞩,把土地问题提到了学校的工作日程上来。
当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单位的土地都属于国家,谁使用就是谁的。照此看来,文中的学校用地,可大也可小。
七十年代邹校长在文中下大力气搞校办农场,名为开门办学,其实就是为了“保地”。没有当年的校办农场,哪有今天的文中700亩土地?
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文昌中学跟周边农村和单位的关系趁向紧张,主要的原因是土地纠纷问题。在那个时候,文城镇的市区还没有延伸到文中,文中周围有大片的荒地。文中校园的地界究竟在哪里,谁也没讲得清。当时文中的用地没有得到准确的界定。在计划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转型过程中,土地的使用价值越来越大。无论是附近农村的农民,还是县城的一些单位,都向文昌中学提出了土地的要求,都想划分文中的土地。
我记得我60年代在文中读书的时候,文中的校园非常大,学校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坡地,上面长满了灌木林,杂草丛生,附近还有水田,那是学校的菜地。当时,学校跟农村与县城的距离相当远,我们下县城要跑很远的路。那时还没有听说谁跟文中争土地。
到了八十年代,情况发生了变化,改革带来了经济的大发展。这时人民公社解体了,农村分田到户,实行生产责任制,大大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学校附近农村【主要是大园村】的农民在坡地上开荒造田,种植橡胶、菠萝、胡椒,不断蚕食学校的土地。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县城城市建设发展的速度也相当快,一栋栋新楼房建了起来,城区很快地靠近了学校,学校周边的土地越来越昂贵,一些单位也向学校提出了土地要求。
这样,农村由南向北推,城区由北向南压,学校的空间越来越小,用不了多久,文昌中学就再也没有发展的土地了。
邹校长预见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一次他在教师大会上提出了“保卫文中”的口号:“文昌物宝天华,地灵人杰,素有文化之乡的美称,堰武修文,教化昌明。文中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学校,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文中是文昌培养人才的摇篮。文中要发展,规模要扩大,但我们的校园却遭到制压,规模越来越小,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必须保卫我们的学校,绝不允许别人侵占学校的一寸土地!”
为了保证学校的土地不受侵犯,邹校长采取了相应的措施。首先,他派人跟当地的农村进行谈判,答应照顾附近农村的子弟来文中读书,让村民退出所占的土地。但效果不佳,村里的孩子在文中读书,而村民照样蚕食文中的土地。
接着,邹校长决定在距离教学大楼以北近三百米的地方建设新校门【当时文中还没有校门】,跟东西两个大操场拉平,这样,就有效地阻止了城区的漫延,保护了文中以北的大片土地,基本上确定了文中以北的地界。一年后,新的校门建成。新校门雄伟壮观,成为文中新的景点。
面对附近村民对文中土地气势汹汹的蚕食,邹校长针锋相对,在学校的东面和南面再次搞起了大片的校办农场,各个班级在划分的土地上开荒造田,种上了甘蔗、胡椒和橡胶。为了使农作物有水灌溉,邹校长还发动师生修建了一个小型水库,这在文中历史上是罕见的。校办农场不但使学校增加了经济收入【当时学校办学经费相当紧张】,而且有效地保护了学校南面和东面的大片土地。不久,学校还组织学生在校办农场的边沿挖了一条又宽又深的防畜沟,把学校的土地跟农村的土地隔离开来。这样,文中四周的地界基本上确定下来了。
但是,还是有人由于利益的驱动,鬼迷心窍,打起文中土地的主意来。
1983年初,县工业局在没有同文中协商的情况下,自己擅自在文中的西操场上修建了工业大楼,这是明目张胆抢夺文中土地的行为。邹校长多次派人跟他们交涉,要求他们停建,他们置之不理,还说这块土地是他们的。邹校长写了报告给县政府,要求县政府主持公道,妥善解决这个问题。但县政府却把球踢给了学校,要文中同工业局协商解决问题。两个月后,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眼看一栋大楼就要在文中的操场建起来,邹校长忧心如焚,一怒之下,采取了果断措施,几百个学生一齐动手,把大楼给拆了。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在工业局某些人的操纵下,一些民工天天上来学校骚扰,说要告邹校长。邹校长坚持同他们说理,要求他们不要破坏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但他们赖着不走,后来校警和护校队把他们赶走了。
有一天,我们同邹校长去县政府找管工业的赵副县长,跟他协商解决工业大楼的问题。刚见面,赵副县长就发了一通劳骚:“邹校长,在跟工业局土地纠分的问题上,你做得太过份了,怎么叫学生去拆工业大楼呢?好好的一栋大楼,说没有就没有了。严重地说,这是一种破坏行为!”
邹校长两手一摊,装作无可萘何的样子:“不拆怎么办?难道让它在操场里面建起来吗?你让我的学生到哪里去做早操和体育训练呢?这事我们跟工业局不知道协商了多少次,他们就是不听,硬要建。再说,我们已经把报告打给了县政府,表明了我们的态度,你们却不理不睬,把皮球踢到我们这里来,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退一万步来讲,工业大楼是县政府的,那文昌中学又是谁的?”
赵副县长感到理亏,态度有点缓和:“土地是国家的,文中那么多土地,用一点也不损大碍。再说,搞工业也是为了发展经济,经济上去了,对教育事业的发展不是大有好处吗?”
看到赵副县长的水平那么臭,我们都大笑了起来。最后邹校长一锤定音:“文中的土地就是为了发展教育事业,我们绝不允许你们在文中的土地上搞什么工业大楼百货大楼!要打官司的话我们奉陪!”
不久,县城里传来了风声,说要“修理”邹校长,邹校长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一天, 邹校长找到我,说要到县城里去办事,要我找几个“造
反派”陪同他去。我找了校警哥来和哥能,他们都懂点功夫,然后再找体校几个教练来助势,我们一起同邹校长到县城去。
到了县城,我们下了车,前后左右簇拥着邹校长,当他的警卫。我笑着问邹校长:“你要到哪里去?办什么事?”邹校长说:“哪里办什么事?我头发长了,在这里理个发【当时文中没有理发店】。”说完我们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等邹校长理完发后,我们才回学校去,結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后来,邹校长就文中的土地问题给海南行政区政府和海南教育局写了个报告,行政区政府派人下来调查,最后以文件的形式决定文中的土地确权。不久,工业局也撤走了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