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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糖人儿

  小时候,到我们村做手艺的很多,染布的,楦布鞋的,磨剪子菜刀的,补锅碗瓢盆的……其中我最盼望的是做叫叫子捏糖人儿的。

     那时经常来我们村吹糖人儿的老头名叫李维方,人们都叫他糖人李,他身板硬朗,精神矍铄。糖人李一般半个月来一次。在他临来的前几天,我们就掰着指头数:糖人李该来了吧?当糖人李的担子从村头出现时,一群小把戏立刻围了上去。糖人李笑着:甭慌,甭慌。从容地把担子歇在十字路口。担子前头宛如一只大水桶,底下是个炭炉,炉上搁一只大铜盆,铜盆被隔成五等份,盛着红、黄、蓝、白、紫五种颜色的糖料。再上面横着几根木条,木条上锥了眼,用来插已经做好的糖人儿和叫叫子。担子后头也像一只桶,不过没有提手,顶上铺着板,当凳子坐。揭开板来,里面搁着木炭和剪得齐齐的芦柴,——支撑叫叫子和糖人儿用的。

  木炭易燃,炉子很快着好,糖料被烤得十分松软。糖人李一般先做叫叫子,取红黄颜料各一小块,用手搓成长条,相互缠绕成一股,齐中间折下,用尖木棒在折处两边分别捅一个小洞。最后取一根芦柴沾点泥膏糖,把做好的叫叫子粘住,插到横着的木条的眼里,——一只黄白相间、色彩鲜艳的叫叫子就算做成了。一只,又是一只。糖人李不紧不慢地做着。小把戏们纷纷掏钱买。他们含在口中响亮地吹,把一串串美妙的哨音抛洒在大街小巷。有小把戏嫌不过瘾,要做双响的,——用泥膏糖把两只叫叫子沾在一起,吹起来便是合奏,十分雄壮。

     糖人儿这玩艺儿好看、好玩,玩完后还能吃,一般孩子都喜欢,见着就走不动了,不是缠着大人要买,就是跑回家去要钱,实在没钱的也不肯离去,眼巴巴地盯着这些糖人。有的小孩图快,就付钱买一个现成的;有的则指定形状要求现做。这时,小贩就用小铲取一点热糖稀,放在沾满滑石粉的手上揉搓,然后用嘴衔一段,待吹起泡后,迅速放在涂有滑石粉的木模内,用力一吹,稍过一会儿,打开木模,所要的糖人就吹好了,有的则是按照买主要求,用手现捏,捏好后再用苇杆一头沾点糖稀贴在糖人上,就大功告成了。糖人有各种形状,什么小鹿、金鱼、耗子、灯笼等,最惹孩子喜爱的是孙猴。孙猴做好后,要在猴背上敲一小洞倒入些糖稀,再在猴屁股上扎一小孔,让糖浆慢慢地流出来,下面用一个小江米碗接着,用小江米勺舀碗里的糖稀吃,直到糖稀流完或冷却凝固时,则连糖人孙猴以及江米碗、勺一块吃掉。这套玩艺儿称为“猴儿拉稀”,最受孩子们欢迎,不过价格要比其他糖人贵一些。

     记得有一次糖人李在我们村吹糖人时,他问我“几岁了,属什么的呀,我可以吹出你的属相,吹一个吧。”我说:“我属老鼠”。接着就看糖人李很熟练的从锅里挖出一块糖料,放在手心里,弄成一个空心的兜儿,一边不封口儿,揪成一个长长的管子,然后对着管子吹气,下边的糖兜儿就会慢慢的鼓起来,吹糖人的大叔要很熟练的,快速的在糖兜儿鼓起来的时候捏出各种形状,因为糖变薄了,很容易冷却就捏不动了,吹好后又要很快的拿一个小木棒,蘸一点糖料从老鼠的肚子插进去,再把刚刚吹气的管子揪成一个尾巴,就算完成了。这一套下来很快,短短的几分钟就得完成,如果吹的过程出现裂痕,漏气都要废掉再重新吹,然后我都会开开心心的拿着它,欣赏一会便从尾巴开始吃起了,甜甜的……

       有一次我的小伙伴狗旦买了一把青龙偃月刀,黄的刀身,系着红色的穗,很威武。我们轮流把玩,得意地在伙伴们面前大喊:“喂,关云长来也!”我们最佩服关云长,因为他有本事,讲义气。玩刀的热情消退后,狗旦把糖刀举到我嘴边,说,你先舔。

  我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忒甜。

  然后狗旦舔。

  我们尽情领略着这美妙的甜味,同时无比惋惜地看着糖刀变小变薄,直到剩下一根光光的芦柴杆儿。

      许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长大,糖人李又在哪里呢?他吹糖人的手艺有人继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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