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盆盛开的菊花,他皆视而不见,更不用说透过玻璃射进来的秋光,秋光中散淡着的花香了,因为他在乎父亲对表侄女的称赞。他面对银屏上皇后和国王的厮杀,一张张打出去,轻蔑的回敬着,学习好又如何?书呆子!父辈不置可否,儿子的话圈套住了他们,像两匹马,肩着生活及此话意的重轭,在五十岁的不知其妙的路上探究。艳黄的菊花被窗口扑捉到的阳光,皆于另外的驿处绽放。
表侄女是这座城市的高材生,考上国内知名的一流大学,又以优异的成绩,先后推辞掉牵扯国仇的亚洲导师的博士生及一个实地考察并学习半年的专业博士生的机会,又考取了美国另一所大学的博士后,奖学金年上万美元,但她仍然没有前往。
表侄女是书呆子,呆在书里的女孩儿,也许从初中开始,以学为乐,唯学至上,除新闻之外不看电视,除书屋之外不愿交游,较之他的人员广泛,审时度势,明察秋毫,闪转驰援,难以同日而语。表侄女,这个我所未见过的沾了亲的表侄女,真是书呆子吗?何为书呆子?
书呆子,不过是全信书言,不问人事,不涉俗尘凡物,在自己的关于文学、历史、数理那般的知识王国里,赤帝少女一样撑伐东海,饱览仙山神景,飞虹蓝涛。这也许,这是一干世人,知晓人情潜理、知晓时事的规则的一干人所鄙视了。
以此意义说,我自己才是十足的书呆子。用书中道理去处世,以所谓的“正义、平等、尊严”来看待周围的世界,来对待周围的世界。当然便成为众人的笑柄和谈资的,做出众人以为痴呆的事情,显得冷漠,不合潮流,颇有高远距离,与人天然般隔膜。
而她,那位表侄女,真的不能洞明世事,连达人请吗?那么她冲着上万美元的奖学金备考,不是生存之道?冲着喜爱的专业拒绝多为两方的博士学位,冲着一个大族的尊严而挂断一个寇族的导师电话,不是生活之理吗?有生存,有生活,有追求,她的呆气,就是因此而被判定的吗?还是我们所谓的她的不知世故的清高,她的冷漠俗世的孤傲?
类似,我已从那冲突焦点的部位逃避了出来,即使也有怯弱的真像,却也有与权、利、名蜗角之争的真不屑。我好像越来越清楚自己为何任性不顾,终甘让位。原来是秉性在支撑,是我的目光一直盯着高远的巨树美林在理想,在进步。
这也并非不是生存的根本,并非要怨愤攻击总以为不屑的周围者的作为,而是一面迫不得已的养家上班,一面又不失时机的与烂漫的孩子们进入典型起来的雅致成册的世界;一面是自己在此界里呆的的够久,为量的行为到达质地,以量的行为比过身心遭染的数目而保持本性;一面也是用编辑的故事、古诗诗词散文代表性的一切心灵声色,来掩盖我的不配合;以常有的冲突,鄙夷的眼神,来抵挡开会的声音,交谈的声音,打骂的声音,阴谋阳划的暗响,一面也是来蒸发掉那郁积而起的的愤慨。
此于我不太无关,我将孤游于东海,远离尘土飞扬的社会,不顾镀金的冰冷铁块亲情,撑伐于海,遨游晴空碧波,好不自在。
但是,这样的海洋在哪儿呢?仅仅在书本里吗,为什么凭多留学海外的,不思归而移民?他们都是没有民族尊严、不爱恋爱惜自己故土祖国的人么?没有责任感、义务、为国报效的私利者胆小者么?
我想,不全是这样的;我想,必是又不同于国内人际关系、世际潜规则的明朗一域,洁净空气让他们可以自由痴呆自由的呼吸?尽管赤帝少女是要死的,也要化为精卫而填海抗议的,衔木石而翱翔在静蓝的天空中抗议,追求红尘之外的海洋,又追求海洋之外的境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