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光阴在身边流过

  1

  “幺姑儿,快来玩滑板!”一个母亲弯腰对着坐在豆花铺里的小女孩不住地叫。

  小女孩不过三岁,穿件浅黄色的衣服,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在机屏上飞快的点着,手机不断发出啵啵啵的音乐,两只小耳朵竖在那里,母亲的话,根本挤不进去,一只小脚,随着手机里的游戏节奏一翘一翘。

  “我数三了,数到三,看我不把手机给你收了!”

  滑板起不到诱惑的作用,母亲便改为威胁,但还是没有效果,不要说数到三,数到十都没有用。

  “看嘛,现在的娃儿,好小,就玩手机!”旁边一个卖菜的女人笑了笑,与年轻的母亲絮叨起来,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的居然开始了忆苦思甜:

  “我们那时,啥子都没有,饭都吃不饱,要打件新衣服,又没有布票。”

  “就是呀。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还不是,看个黑白电视机都要跑到十几里路远,到场上别个单位上去看!”年轻的母亲附和起来。

  “那个时候,买个黑白电视三四百块钱,也难挣呐!我家最先那个还是到商店赊的,后来送了一头肥猪才还清了帐。现在这些儿女,一伸手,就是喊你拿首付。”这个女人看起来是在笑,但是却比哭还难看。

  “小白菜啷个卖?”这时有人来买菜了。

  “就给你算两元一斤嘛,早一点的时候卖的二块五。”

  女人拿出秤来,给买菜的人称菜。只见她提秤的手,黑瘦黑瘦的,比祥林嫂的手还枯瘦,大约是那时候为了喂养那头抵黑白电视机的肥猪,扯猪草、办猪食,磨出来的吧。

  有人买起了头,女人的那挑菜,很快卖光了。女人眼神也有了光,闪耀着儿女买房的首付。

  2

  一个挑担的老人,一晃一晃的走来了,担子上搁了只簸盖,上面放着好几块淡黄色的、小山似的麻糖,旁边放着一块尖铁板。

  “不要敲呀!”一个城管,穿了制服,戴了大檐帽,缓缓走来,嘴里哼出了一句警告。

  挑担的人瞥了城管一眼,没有说话,挑着担,一晃一晃的继续走。走过了许多人面前,走过了几个被大人牵着手的小孩面前。小孩扭过头去眼睁睁的一边看,一边被大人拉着走。挑担人慢慢走出街口了,手上拿的铁块和铁钎子,终于没有碰一下,因此,平常那“叮叮当,卖麻糖”的声音便始终没有发出来。

  挑担的人走不见了,往哪条街去了?不知道;那熟悉的“叮叮当”的声音会不会在哪一条街巷敲起来,招来买麻糖的小孩,也不知道。

  戴大檐帽的城管,照常缓缓的在街边溜着,时不时对着路边的个别货主指指点点,然后便见伸出路边的菜篮、货摊往铺子里收缩。

  这条街市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照旧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推的推着娃娃车,提的提着菜篮子。

  3

  路边,几株小叶榕,伸枝发杈的竖立着,绿茵茵的。树下,三五个老人散坐在凳子上,弯腰驼背的,没有听见他们讲话,也没见他们动一动,一个姿势保持着不变,乍一看,以为是一群雕塑。

  他们的身后侧,开着一道门,看得见有人围坐在三四张方桌前,稀里哗啦的搓着麻将。有的很严肃,有的很轻松,有的笑嘻嘻的,有的嘴里在叽咕:“我碰啥子嘛碰?叫都碰出去了!”

  突然一张桌子有人叫了一声:“杠上花!清一色!”顺势把牌往桌上一摆,清一色的筒子躺在那里,每一颗都像它主人一样的得意。

  “我才是霉戳戳,该和的牌,去点他妈的杠!”一个中年女人嘀咕着,从牌桌抽屉里掏出一叠筹码,果断的扔出去,好像扔的不是心痛,是霉戳戳。筹码乱七八糟的躺在那里,看起来,比扔它出来的主人还要垂头丧气。

  长城似的麻将牌又从桌面浮起来了,点杠的女人飞快的伸出梅花指捏住一副牌,提到自己身前,迅速的排列好。排列整齐的麻将牌,每一颗都那么精神抖擞,时刻准备着为自己的主人去厮杀。

  门前,树下凳子上的老人,依然是一群雕塑,任随光阴在身边流过,并没有因为屋子里的喧嚣,改变自己的姿势和面容。

  4

  “那个二楼,没有搭梯子,啷个上去吔!”一个背着一根棒棒的瘦个子,看着一家银行大门正在安装广告牌的二楼说。

  “抓住吊起的两根绳子,一溜就上去了噻!”接话的是一个男子,腰圆膀壮,双手交叉的抱在胸前,他身边的栏杆上斜靠着一根棒棒。

  “说起松活,你去爬给我看哈儿呐。”

  “输好多钱?”

  “一百块!”

  “好,拿钱。”

  “爬上去就拿。”

  “愿赌服输,敢拿钱,我就敢爬!”

  “愿赌服输,拿就拿!一个拿一百,中间人收到。”

  瘦个子拿出一张红红的钞票高高举起,向壮男表示非赌不可的决心。

  “老刘,你给我垫一百。我肯信,十来米高,还溜不上去!”

  壮男摩拳擦掌,雄起来了,挽了挽袖子,要往银行门口走。

  旁边看热闹的也来劲了,围了一大堆,伸长了脖子,看看瘦个子,又看看壮男,眼神里几多疑腹、几多期许。

  “赌啥子赌哟,你两个当真钱多了!”

  一个穿着整洁一点的男子走过来,撞了一下收了红钞票准备当中人的老刘:“把钱退给别个,输了,两个的婆孃不把你背都給你噘肿!”

  “别个安装广告牌的绳子,怕让你去爬?”旁边看热闹的有人也在念叨。

  “运家具!”

  一个穿着浅色裙子的女人从小区走出来,很有气质,看她就是一个公司上班的职业女性。

  “七八个人,跟我来!”话刚说出来,便转身往回走。

  瘦个子耸了一下肩上的棒棒,和一群人跟了去,壮男也立即拿起栏杆边的棒棒,赶上去。

  “爸爸,记得给我买文具盒!”

  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在后面叫。

  紧跟在职业女人身后的整洁男,扭头回了一句:

  “记到的,升学的礼物格嘛。今天保管给你买回去!”

  街边看热闹的散了,那个叫买文具盒的女孩,心满意足的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也走远了,她俩瘦小的背影,慢慢隐入路边的小叶榕树林。

  5

  小区的中庭,一个老人扶着一根装了三只鼎足的铁拐,一瘸一瘸的走。走一会儿,停下来,扶着铁拐,兀立着,四处观看,时不时向招呼他的行人点点头。

  好几家人带了小孩出来玩,溜滑板、荡秋千、踢皮球。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犹如中庭里落下一群闹山的麻雀。

  偶尔有提着包的男人、女人走过中庭,免不了停下来,避让滴溜溜滚来的皮球,还有那跟着皮球,连蹦带滚过来的几只“麻雀”。

  中庭,饮水机前,一个中年人穿着休闲装,提着空桶,哼着小曲儿,悠然而来,接满净化水,提在手里,继续哼着小曲,悠然而去。

  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男子,是老人的儿子,坐在中庭的椅子上,给身边的另两个老人在聊天,身板还是像前几年那样瘦削,但脸上却写上了一抹喜色。

  几年前,常看见老人坐在轮椅里,天气并不冷的时候,都穿得很厚,脖子缩在衣领里,由瘦削的儿子推着,在小区里转圈圈。后来,只要不下雨,就看见老人自己扶着空轮椅,一瘸一瘸的走来走去。看他走得很吃力,走几步,停一停,接着又坚持着继续走,似乎一定要完成一天走多少步的任务。儿子与老人一样,脸色铁青,跟在身后,随时准备着要去扶助老人

  今天,老人独自站在秋林下,让人看到的不是风烛残年,是江流石不转。

  6

  秋风送爽,风里送来阵阵桂花的清香,树荫掩映的小亭子里,啪的一声,传来棋子落下的声响。接着是一阵不服输赢的争执,随后复归平静,静得似乎只听见时光在流逝。

  远处,楼宇上,一户人家打开窗帘,高品质的音响设备送出天籁般的音乐,齐豫、潘越云的《梦田》袅袅而来: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

  ……

  精灵般的声音,倾诉着几多心曲,颤动了人心底轻易拨不动的弦。

  光阴,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流淌着,冲刷着岁月,涤荡着沧桑,磨洗出世间各色各样的生活。

  

  二〇二〇年九月三十日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光阴在身边流过  光阴  光阴词条  流过  流过词条  身边  身边词条  光阴在身边流过词条  
散文

 二十八中岁月(其二)

 其二  1983年秋季,我们到了二十八中读书。这个学校在老爷庙小学的后面。老爷全名叫姜大老爷。在热河当省长,放走了监狱里的八路军,在放走之前,跟这些人做了要求...(展开)

散文

 那个年代(21-22)

 二十一、我当不成“县丁”了  1962年,我在建华山小学毕业了。在考完小学毕业试后,我们又在班主任陈家冀老师的带领下到公社参加了“县考”,即全县小学升初中的统...(展开)

散文

 妈妈和妈

  我有一个妈妈,一个妈,她们都是我的母亲。准确地说,妈妈指的是我的舅妈,而妈指的是我的亲妈。  从小我在姥姥家长大,据说,我生下来两个月就...(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