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与车夫的演变
金秋九月午时的骄阳,令人感到还时时渗出了汗渍。为了完成"北京文化之旅"旧城景的游览,自珠市口大街路旁踏上了"祥子"所拉的黄包车,这里恰是老舍先生当年所走过的路线。他生前曾多次来到珠市口西大街241号,也就是清代才子"纪钧"的故居,它左邻晋阳饭店,曾是老舍在此谈古论今,挥笔弄毫之地。
那日参观纪晓岚故居出门后,待打听一下老北京旧貌的去路,"祥子"似的车夫很客气地请我踏上了他的洋车。于是我开始了北京前门、大栅栏八大胡同之行。
车夫姓王属羊,因年龄相仿,我们的谈话距离豁然拉近了。他首先拉着我进入胭脂胡同,望着一所所小平房顾名思义,想当年这是京城很繁华的商业区,许多名流名角光顾于此。
拐弯抹角在一米多宽的胡同里行车,只有这老北京人的小洋车才能如鱼得水来回穿棱。来往的车夫们互相打着招呼且非常礼貌歉让。
望着一家家的小庭院,现仍有很多老北京人在此居住。非常典型的四合院屡屡可见,脱漆的门上挂有"保护庭院"的牌子。来到韩家胡同,临街两层旧式小楼被灰色笼罩着,与现代高楼大厦相比逊色许多。
这些已有二百多年历史的旧宅,是历史的真实缩影。想当年这里灯红酒绿,是达官贵族寻花问柳的场所。王师傅神秘地说:"你看上面还有字。"
我们停下车凝神细看果不其然,约两米宽的小楼门房上模模糊糊可见"临春楼"三个字,虽字迹被人刻意的处凿过,但仍使人感觉出此处的神秘。
我欲打开相机拍照,老王却诡秘地摆摆手,"大姐咱别甭找麻烦,您还是手下留情吧。"我不解地跨上车,当车缓缓驶到胡同口,他才神秘地说:"在此居住的人特忌讳外人对此楼的指手划脚,我就碰上这种尴尬事。一位南方客人拍照时,恰出来一位老太,非常刻薄地数叨我几句,我这把年纪最不愿意挨人喝斥了。"
我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也罢,碰上这位做事小心翼翼的老北京人,可甭叫他再难堪了。
老王说他就在这附近住,不过那地方早已平改楼了。他说我们是落实政策进城的,我听着他那弦外之音,就一边观景一边闲聊起来。
因我家是"北京城里的地主"。他极其平静地说;我家是满族正黄旗人,爷爷是为清王朝最后一个皇帝傅仪抬轿子的。
"宰相府的丫环还是七品官呢,"我插嘴说:
他说那确实,虽说是轿夫,可爷爷是专门为皇帝抬大轿也算是身边的人,所以吃俸禄挺高。家中有了些积蓄,就在平谷老家置办了房子和地,买了大栅栏十余间店铺。文革时被轰回了老家,我那时十二岁,在广阔天地里参加劳动,所以文化底子太浅,十几年返城后,被分配到运输公司当了一名工人。近两年由于企业改制下岗,故在前门附近拉起了洋车。
他一边蹬车一边却很平静地说;其实人都是事随境迁,能在老北京串街走巷,轻车熟路转一转。与天南地北的朋友,还有很多海外朋友,就这么唠唠喀,讲一讲老北京的过去,虽然身体累点,但自食其力挣几个钱,满足吃喝,为上大学的女儿攒点学费还绰绰有余呢。
老王憨厚地笑笑,看来他还挺满足这个蹬洋车的行当呢。
我略有所思地望着王师傅,微驼的脊背一起一伏,随着左脚右脚有力地蹬车的节奏,只感到这两代人的演变也是老北京的一个缩影啊。
怎么来评价这历史的演变呢。从上一辈为皇帝抬轿子的轿夫到走街串巷的人力车夫,这也许就是人类赖于生存的一个社会特点吧。
王师傅的话令人耐人寻味:"不论社会怎么变迁,北京人用最朴实的心说,只要踏踏实实做事,实实在在做人,你就会吃饱饭。"
望着石头胡同乾隆爷曾亲临的"澡堂子",望着同治皇帝曾光顾的"游春"小胡同,还有那昔日"中和剧院"及邱胜荣住宅,我不禁想在高耸入云鳞次桷比的大厦和嫔纷夺目霓虹明灯闪耀的高楼背后,仍旧完好地保存着北京八大胡同弯弯曲曲、狭窄幽深的巷子和老北京四合院,是什么寓意呢?
也许是为北京后人和来北京观光的人们,鉴别新老城市的宝贵资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