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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墨镜的男人

一个男人向我走来,到我跟前不再往前走,我以为,他只是跟我一样,找个清凉的地方歇脚罢了。

这里是公园荒僻的一角,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原打算歇好后,从公园的后门翻过去,因为这样挤公交会比较方便。在我思索的这几秒里,男子却先发话。

“你是这里的大学生吗?”男子的声音略微颤抖,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男子话中不安的心绪。而恰好,那天,我心情还不错。

我抬头打量那个男人,约莫有三十出头,个子不算很高,两腮有胡子的青渣,颧骨突出,见我点头,他那双小眼睛闪了闪,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他靠着我左侧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小妹妹,我没有工作,现在急需要一笔钱,你看,能不能。。。”他比划了一个money的手势。

我仍是侧脸对着他,身后响起了一对情侣说话的声音,眼角的余光,我撇见男子慌张地戴上墨镜,又拉低了自己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

初入大学时,听一些学姐谈论过,学校附近有很多打着来找亲戚不小心迷路的幌子的人,他们假以自己身无分文向大学生开口要钱,后来,有学生竟然在临校门口再次碰到了那个说自己迷路的人,理由竟然一模一样,那个撒谎的人很显然没有认出我们C校那个同学,可那个同学很显然认出他了,因为就在一周前那位同学出于同情给了他20元,还说不用还了,那位同学当初开心很久,可没想到自己的善意被如此践踏,于是我们的那位“前辈“每遇上辈分低点的学妹,便对我们“谆谆教诲”。说是,不能让某些骗子如此猖獗。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由于有前辈的教导,我心中便拿定了主意。


“小妹妹,我知道你们大学生都很善良,我从早上就一直没吃饭呢,你看。。。”声音间杂着几分焦灼。

“这样,我明天就还给你,你明天还在这里不?”那对情侣已走远,他往前移了移,更加靠近我了。

“你,吃不吃?”我没有回答他,舀起一块臭豆腐,放在鼻尖闻了闻。

“呵呵,很美味的,用不用尝尝?”他说,他没有吃饭,我觉得先解决温饱问题比较重要。

他拒绝,从他僵硬在嘴角的“笑容”我推测,此时他大概很错愕。

“唉,”他叹口气。

“我还得找个人帮帮我,得帮我。”他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为什么不工作呢?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拼一个未来?”我的声音竟隐约含着怒意,我们都没发觉 。

   “你说,是不是这个社会太残酷了,太黑暗了。。。。”他抱着头,向我抱怨。

“还不如,死了算了。”

“哼,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难住你的。”我冷声,倒不是因为害怕他真的死了,而是对这种将死挂在嘴边的人我觉得再劝他没有多大意义,况且,他是个成年人,我只是个在校学生,如他执意如此,我也没有法子。

 “兄弟,父母把你养大不容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想了许久,才觉得“兄弟”这个称呼比较合适。

  “你叫我兄弟?”他抬起头注视着我,声音里带着惊讶和不敢相信。

“呵呵,整个大中国,五十六个民族,大家一家亲嘛?怎么?你介意兄弟这个称呼?那我换换。。。”其实,这句话是我用来搪塞他的,叫叔叔吧,他是来找我要钱的,不合适,叫哥吧,他是骗我钱的,我岂不成了骗子的妹妹?不合适。

  “不。不。不介意。”他显得很是激动,他大概很纠结,这个女生怎么这个样子,对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兄弟。不过,这些都是我猜测的。

  “社会?残酷?黑暗?同我们何干?要相信,同一个社会里,大家一样的活着,努力看到公平和光明的一面不就够了?为什么要注意阴暗的一面?”我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却是发自真心的。他说,大学生善良,我想,我不能丢了这大学生的面子,至少,不能像他一样的抱怨,何况。我向来不是一个容易消沉的人。

  男子显得很震惊,久久没有说话。他忽而抱住头,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要是一个人陷入了绝境,他要怎样振作起来。。。怎么办 ?”像是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当然没法子给他答案,我不是神。

“我嘛,遇到不开心的事,喜欢蒙在被子里,不吃不喝,醒来就好啦,你也可以试试。”

  “给你讲讲我的事吧”男子抬头望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你有过露宿街头的经历吗?呵呵,我有过。。。”听完后男人显得很是震惊。

“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还遇到过这种经历。”他说。

“女孩子又怎么了?不是提倡男女平等的吗?”我对他话中歧视女孩的语气很不满意。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男人说。

“嘿嘿,我妈妈也很喜欢我呢,还有我弟弟、我的好朋友。”我回答。

“喜欢有很多种,我喜欢你这个人。性格很好。”他说着,又朝我坐近了一点。

“呵呵,我知道啊,我也挺喜欢我这种性格的。。”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也不需要明白。

“你帮我开解一下,我要怎么办?”男子不再说刚刚的话题。

我起身,绕过他,将装臭豆腐的盒子扔进垃圾桶,“中标”。

“问问你自己,只有你最明白最想要什么,该怎么办。。”

“努力工作,好好生活,”我朝他摆手,示意我要走了。

“我送送你吧。。。”男人在身后喊。

“不用。”我转身,不再理会他,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问问自己想要什么,其实,也是我想要问自己的,我没有向他撒谎,除了露宿街头那件事。并不是真正的“露宿”,那是参加一场考试要提前去考场,由于路途遥远,我和其他四个同学前夜就出发了,那晚,由于堵车,在路上花了将近四个小时坐公交车,下车时天已经黑了,走了很久,我们仍旧没有找着可以住宿的地方,望着街头的灯红酒绿,想着这一路上的委屈,我突然感到很苍凉,浮生,也不过如此。折腾到大半夜,最后,我们在一个同学姐姐和别人合租的房子里歇下了,那晚,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我们五个人地上床上横七竖八的躺下了。。。。。。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开心时不会,失意时更不会。我始终坚信,这个世上,所有的不如意到最后都会过去。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对我说的话有几分是真,不过,那不重要,我也不想去探究。

  我最终还是没有给他钱,原因有二,我是真的没多余的钱,即使有,我也不会“白给”。第二个原因,我觉得,即使我给了又能怎样,顶多十块八块,于他,不过是杯水车薪,在骗完我这个“善良”的大学生后,或许又会瞄准下一个目标。况且,他真正需要的或许并不是

money,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种信仰,也可以说,一个被遗弃了很久的梦想而已。这是在同他的谈话里我得出的论断。所以,最后,我鼓励他,捡起被搁置已久的梦想时,他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这不是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某一情节,这是中秋节前夕我买火车票回来时,在一个公园歇脚真真切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后来,我把这件事讲给我的朋友听、我的父母,他们多少,觉得我很傻,他们不明白在知道他是骗钱的后,我为人么不赶紧走,而是选择留下同他“攀谈”了那么久,后来想想,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我想,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回想当初那般选择。那日过后,我时时伫立在秋风里,双手合十,祈祷但愿我的那些话,对那个陌生的男人有些激励的作用。。。。。。

  现在,我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你们听了,那么,设想:

  你的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目的很明确,他是找你要钱的;

  四周寂静无人,只有你们俩;

你的判断,告诉你,这个戴墨镜的男人是个骗子;

接下来。轮到你思考了,你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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