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不湿的钱才挣完,又开始挣给老师上供的钱了。
在外头,一天到晚的,跟吃了波菜似的。披着星星,顶着太阳,一手握着馒头,一手握着梦想。
清清娘来了条短信:“又换了个班主任,很年轻,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想了想,回:“年轻说明受贿时间短,经验少,容易搞定。”
果不其言,几个回合,也不知是性情相投,还是那个起了作用,待清清如亲人般。
一早,在雪流成河中,送清清上学。一朵朵各色的伞,在学校附近满天满地,同一角度的向孩子方向倾斜的盛开,遮挡着初冬时节的纷飞雪。
伞,有沿,爱,无边。
把外衣给了丫头,到了校门,递过书包,拎回外衣,丫头忽然拉起我的手,把小嘴凑到手心,掌心一暖,心一热,老泪差点纵横。婉妍一笑,一路舞姿的进校了。低头,一块印着清清牙印的口香糖,粘在那。甩了半天,也没甩掉。
正甩着,一抬头,看到了那老师,见了菩萨似的,双手握着她刚刚下车,还冒着热气,跟鸡蛋清一样色的小手,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问:
“您乍还亲自来上课?”
上课的课件都是我一手弄的,她显是对我印象不错,难得的冲我笑了,也没理会我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刚要走,却象想起了什么,
“有事没,帮我修张图片,急用。”
“没,没事,”犹都没犹豫,跟在她后面,忙不迭的,给单位打着电话。
到了办公室,一屋的墨香和女人味,熏得鼻子一阵的痒。做在电脑前,交待了我几句,就上课去了。
几个男生,女生,家里的公主,少爷,在这像蚁工似的捧着一摞摞作业,轻手轻脚的在办公室里穿梭。
门口,一老师,弯着纤纤细腰,一只手,艰难的换着高高的靴子,一只手,拿着比电视屏小一号的手机,打着电话。
窗角,一老师从桌上一摞没改的作业本的缝隙中瞅了我一眼,又接着声撕立竭的怒斥着站在身边的,两个一高一低的汉子。看面相,是父子,老子的头搭拉着,儿子的头直触着,弄不清到底谁犯了错。
桌面上没找到笔,随手拉了一下抽屉,有点涩,铆足了劲,差点把抽屉拽到地上,满满,沉沉,瓶瓶罐罐,象个药匣子,全是这香水,那指甲油的,翻了翻,笔没找到,却翻出了一堆这超市,那超市的现金卡,比一付扑克牌的张数还多,打六冲,都富富有余。
正翻着,一股香气袭来。她回来了,一边看着我做的效果图,一边得咕着,
“一群小土匪,上堂课,得掉二斤肉。”
“挺好,挺好,就喜欢你处理的图片,有感觉。”
见她满意,站起来,就要走。她却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了我,又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看着要迟到的点,不得以,面带笑意,心急若焚的听着。
“上一年时,给清清写情书的那男生,还记得不,”
我当然记得,那天放学,人还没进屋,书包就已扔进了屋,接着是校服,然后是一只鞋,再然后是另一只鞋,最后进来的才是这丫头,光着脚,一溜烟儿地上了阳台,咕噜咕噜的,灌水似的喝着刚晾凉的豆浆,顺手朝写字台撇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团,问她是什么,她说同学给的。
一张田字格,一共十个字,错了三个字,还有两个字用拼音的情书。
隔日出差回来,楼口停辆车,眼熟。一推门,见男孩娘和清清娘,带着两小在吃饭,吓我一跳,问清了,才知道是路过,不是吃订亲饭。
那老师见我怔怔的看着她,还没开说,就自顾自的,用白白的手捂着红红的嘴笑个没完,我耐心的,看着她笑。
“上自习时,我一抬头,看他在那不写作业,竟悠闲地喝着奶茶,瞪了他一眼,没反应,把手里的鼠标一拍,就朝他走去,他见我走来,没把奶茶放下,反到急忙的往嘴里倒,等我到了,那瓶里只剩了小半瓶,我死瞪着他,他也看着我,看着看着,竟冲着我打了个嗝,一股酸奶味,呛了我一跟头,
“去,把剩下的倒洗手间去,”
他直至忸怩的挪着步,看着他紧抓着那瓶子,心想,这小子,一出教室门,没准就会连瓶子带奶茶一起倒嘴里,不行,得叫个亲信看着点他,就喊你姑娘也跟着去,看着他。
出了门,拐了弯,他见没别人,就跟清清说,倒了多可惜,你就让我喝了,行不?清清瞅着他,四处看了看,竟小声说,行,你快点。到了洗手间,他俩把空瓶一扔,回来,不吱声,不吭气的坐在那,又学上了,事后,我是听清清娘告诉我的,你说,你家这小叛徒,难为我这么信任她。”
我却想着那个小女婿,亲家早上开车送他上学,他一路上愁眉苦脸的,问他乍了,他竟说,现在油太贵,明儿,他要自己坐公交来上学,亲家听了,差点把车开到交警身上。临走,给他二十元午饭钱,晚上回来,一翻兜,只花了一半,还剩十块。打小就是葛朗台的坯子,让他倒掉没喝了的东西,如同让他语文考满分一样的费劲。
跟着她一起的笑着,见她停了,忙也收起笑容。
一缕阳光,从窗外泻了进来,照着脸,暖暖的,随之千丝万缕,散落下来。阳光里,被雪水洗涤的校园,灿烂得如塑胶操场上,那永不褪却的青色。
我的丫头,在这没有土壤的塑胶操场上,会怎样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