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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一)

  我唯一一次走出家门,还是在15岁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坐着车,抵达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汹涌的人群在身边穿梭,偶尔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像根细小芒刺顺着爱贪杯的喉咙成为心茧,密密匝匝的起承转折情绪,和防风墙般密实的防御型自保,幻化为不得已的委屈。时隔多年,我再次踏上离乡的旅途,漠然的美景再次重叠,自我编造的信念就将要随时随地的垮塌。

  

  我选择了一条僻静的居民小街,小小的街道被拆分为好几个区域,里面塞满了迥异不同的鲜亮店面。街边摆满了停靠的车辆,我不断向前走,一路小心的注意招聘广告,一路避让与人的正面接触。我打量着,眼前一亮,前台。对于没有学历支撑起来勇气的我,这突如其来的预兆充满了意外惊喜。虽然我连最下限最苦累的洗碗工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心底残留的倔犟,我听见它在说:“我不能也不会屈就于此。”

  

  ----无比清晰,强劲的穿透血液,心脏。

  

  我踏进店里,迎面而来一个曼妙身材的女子,我不由自主的低头。想着自己的落魄没出息模样,不留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她面无表情相比鄙薄和非议更冲击我的接受范围。艰难的等待她风姿绰约的走过。我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这里应该算是造型美容和健身于一体的会所。我左右张望,心底在一直一直抽气。前面有一截楼梯,转弯处一堵白色的墙将楼梯向上延伸的部分遮盖住。留下令人遐想的后续。我在大门的位置站定,可以一眼望到那些做着发型的人,我偷偷在心底腹诽并揣测着他们拥有美妙的生活背景。我真像个身无长物却时时刻刻觊觎他人怀抱美好愿景的小偷,我暗自咒骂自己不争气的行径,但心里还是一阵滞留的沮丧。

  

  要是这里是传销窝点进去后被绑架,被虐待,被拐卖的话,岂不是人财两空。我曾经在法制节目中看过类似的报道,据说一家伪装成洗浴店的老板,做着不法的勾当,专门诱骗无知的小孩进行控制,为自己谋取利益。老板暴虐,惨无人道的做着令人发指的虐行。想来背后蔓延着一片寒凉。我心底住着个小人,在我每次犹豫不决的时刻,它就会跳脱出桎梏。狠辣的指责,变态的要挟谩骂。我连跟它辩解反驳的力气都无法全部聚集。实际上心里在很早的时候就默许了它的存在。习惯可真是一种可怖的念头。我想应该打从心眼里起,我还未做好适应淹入人群所向披靡的横扫一切阻悖的决定。

  

  我踯躅着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想来自己还是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就这样,还未进门就被自己嫌弃的拒之门外了。肩膀上被包带勒出一个凹槽,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里大部分是自己比较钟爱的几部书籍,它们的间隙里被填满衣物。想到这里,心里爬满莫名的温柔。“一切都会好的”我秉持着这样的信念,高兴的离开这座大厦。

  

  妈妈曾经和我爆发过无数次的争吵,最后都是她无可奈何却心甘情愿的让我消费她高昂的青春美丽。我记得她曾无比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这个世界上,我想你谁都不爱,谁都不在乎,你在意的唯有自己,你只爱你自己。”这和我身体里的血液无比契合的女人,吐露出无关她,和我息息相关的魔鬼戒律。她将我的习性摸的熟透,我可以坚定地说她就是镜子中的另一个我,同时我也明白这个女人是不会敲出软肋来伤害我的。即使她把握住我最不想承认但露出最大的破绽。小时候,只要有吃食的哄骗便可以自得其乐的手舞足蹈。一个蛋糕的摔毁会难过的歇斯底里。嚎啕大哭更是屡见不鲜。而现在,毁坏的就随它而去吧,转身能够应付自如的谈笑风生,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心是巨大的容器,钢漆的表面,水火难耐。里盛装着太多繁复的小心思。通俗的说就是勾心斗角,使尽手段得到自己欲求。这些世俗的东西侵蚀着那个当年单纯只要食物就能满足的自己。

  

  ----人之常情的饕餮,收放自如的餍足。

  

  涂脂抹粉的人儿,穿着整齐的套装,甜美声线诱人:“欢迎光临。”我在进去之后就后悔了。这里的人出卖着自己八颗牙齿标准微笑。我不得不申明一下,自己的交际圈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清,冷清的另人避之不及。更不用提及微笑了,交流都需要祈祷。

  

  “请问你有什么事么?”一个长相帅气的青年,白色衬衫黑色小西装,明晃晃的宝蓝色耳钉让我有些头晕目眩,而我白色板鞋,粉白拼接色的蝙蝠衫,黑色铅笔裤,廉价被压扁成面膜敷在脸上变为羞惭开始急速的燃烧。我变得口齿不清起来。

  

  “那个----这里好像招人,那个,我来应征学徒。”

  

  这时已经是中午,大致瞄了几眼,店里没有顾客,只有闲散下来的店员在聊着天。这不禁让我把心放进肚子里。男子恍然大悟,用手指着我的背后:“那你找经理吧。”繁琐的条文让我脸色顿时冷下来。扁扁嘴,转身。就像奔赴刑场,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就死吧。

  

  一个魁梧健壮,头发却烫着与之不相符合的黄色卷毛,最后还用几撮扎成小辫子立在头顶上,他的面色冷静而严肃,我潜意识里咬紧牙关。周围闻声而来的店员将我们簇拥在中间,不用张望,我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来他们戏谑的神情。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鲜劲还没过,终于找到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戏法。

  

  “当学徒?”他问。

  

  “嗯。”伴随着我连连点头附和。

  

  “你看起来好小,未成年吧。”他挑着眉问,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就不放弃追击。。

  

  我支支吾吾不做声,心里早就唾弃他这种脑袋缺根弦却伪装成知心妈妈的慈善的样子。就比如你见过哪只身材矫健庞大的狮子,会拍着眼睛红红,白色毛皮的小兔子脑袋,和蔼的问它吃饭了没有。

  

  “十八。”我嗫嚅着回答道。

  

  站在恰好成年的开端,明天有着阳光明媚飞舞在宽广未来,我还是一脸的底气不足。普及教育未成年人是受到法律保护,就算你是大罗神仙都翻不出我这如来佛的五指山,更别说你连孙悟空这样的大boss都无法game over。

  

  “好小哦。”一连串质疑的窃窃私语。

  

  你们可以再大点声么。我睥睨的瞪着身边的椅子。恨恨得想像着将它拆皮卸骨嚼得烂碎吞入腹中,看你在永世不得翻身的牢狱中有什么冤屈来向勾人心魂的黑白无常申诉,就算如此,耿直的牛头马面也会视若无睹的。

  

  “在上学么。”他坐在椅子上,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趴在椅背的姿势,半撑着脸提着问。

  

  “不在。”这不是废话。累的是我,渴的是我,舔着脸,厚颜无耻的是你。有完没完的卖萌挑衅。

  

  “包吃包住,月薪再议。”

  

  “好。”终于入正题,亏得是正规门店,我不假思索的应承下来。

  

  “小萍,带她熟悉环境,顺便把她行李放到宿舍。”

  

  我连连鞠躬,一副葛朗台的模样。余光中一妙龄女子姗姗而来,待我大脑反应过来便朝我友好一笑,我浑身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她将我的背包从肩上褪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还是我来吧。”“没关系。”我看到她被我背包的重量压覆得脚步踉跄。走出了压抑的大门,肩膀上忽如其来的轻松让我的话到底了,于是我决定不再做声。“你看起来好小哦。”老生常谈的熟练搭讪方式。“你猜我多大?”她脚踩五寸高的鞋,肉色丝袜显得腿修长,蓝色的职业套装,齐刘海波波头,双眼皮显得眼睛大又圆,再加上诡秘的蓝色眼影放肆张扬在眼上,促使她显得慵懒却不失掉干练。我生怕在她说话的时候厚厚的粉底会啪嗒啪嗒掉下不停,然后她会一本正经露出泛着血渍的皮肉的鬼怪脸庞朝我嘎嘎的诡笑。她不笑的时候很是孤僻,笑的时候酒涡绚丽的性感迷人。我木讷的直摇头,心里只是庆幸神经大条的自己终于聪明起来。女生的年龄可不是随便作弄的。她低低的笑声,从嗓子眼里跑上岸:“我十六。”专心走路的我,差点被不整齐的地砖缝绊倒,哗的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狡黠的朝我眨着眼,鬼灵精怪的传递着神秘感。我拉着嘴角呵呵的苦笑,纳闷的回应着她谜底揭开一都是原来如此的故意捉弄。“店里的姐妹们都是如此,很小的年纪就出来了”她像是想到什么似得顿了顿“可是像你这样孑然一身的小孩还是第一个。”我迷迷糊糊的嗯嗯应到。来不及拾掇的脏兮兮街角,摊杂着黏糊糊的恶臭,混杂起来的饭菜香也让我肚里的饥饿感大打折扣。有的人伫立在街角带着审视的目光,在我们身上一圈一圈的转过,这不禁让我加快了脚步。

  

  装潢很漂亮的大堂,白天还亮着灯,精致的人们在水晶吊顶下互相打闹着。领班在一旁干着急,直叫我加入他们的话题,我坐在沙发浑身累的像是团稀泥,看着他们富有活力的拌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开始恹恹欲睡,脑袋失去方向感,惶恐的挣扎着。憧憧影子不断在脚下和他人交汇。远离。交汇。

  

  我是固执己见,从不会为他人着想的当代怪物,光怪陆离是我的糖衣炮弹,罪孽是捆绑他人的枷锁,束缚在身上的假想敌被炮轰炸烂,我以一挡百,万夫莫开的架势威震天下。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你不安全蜷缩在漆黑的夜色里,如同变色龙般想尽一切办法要与这沆瀣一气的夜色巧妙融合在一起。追求物质的极端冒险心里,快活的拥有和享受,你离他们的距离很远,就像与一只脚踏进地狱的大门的丧心病狂的囚徒一样很近。还未走完的旅程漫长的急剧缩短,从宇宙星河里向下望去,蔚蓝与白茫茫相互交织在一起,早就看不到钢筋楼宇地拔地而起,那被夏日里烈日泡塌的柏油路腻在轮胎繁复的花印里也早就干涸成为不起眼的黑色胎记。

  

  “你执拗的向前走去,不回头,有追猎的坏人。你加快脚步飞快的奔跑起来,风灌进衬衫里,形成好看的弧线形状,这时候你就会吃吃的笑着,路人惊异的尖叫,亲眼看着你陷入死胡同,无路可逃。猎人的枪声在身后吧嗒吧嗒的震天轰响着,偶尔擦热皮肤子弹觅寻得见。”

  

  ----无路可逃,但还未落地倒下,还未到达穷途末路的境地。即使背抵厚实墙壁,也会毫不犹豫的奔向这条寂静无人的弄巷并试图找出路。

  

  ----我从未后悔自己的抉择。现在是,将来也是。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躺着也要走完。

  

  我看到梦境中的自己笑得癫狂,义无反顾的朝着夜晚的深处纵身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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