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岁,读小学三年级。
矿山的冬天寒冷而漫长,每年的十一月底,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雪花纷纷扬扬,将矿山的房屋、建筑、山头、马路都铺上了厚厚的棉被。每到这个时候,上学就成了艰难的一个问题。
我要穿过一座堆满积雪的羊肠山路,然后经过一段一千米的雪路,下一百零九个有雪的台阶,再走一段沙子路,才能到达学校。
我已经走得全身是汗了,浑然不觉得天气的寒冷。可坐下来上课四十五分钟以后,寒冷就慢慢袭来,我开始轻微的跺脚,隐约听见有不同程度的跺脚声,低头一看,许多同学都在跺脚。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了,太阳慢慢的从云层里探出头,许多同学都往学校后面的山坡上跑。那里,有太阳的温暖。
我惬意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伸手就能摘到的狗尾巴草。
下课的时间总是太短暂,我们还来不及和太阳问声好,还来不及爬过山头去摘那刚开的腊梅花,上课铃声就响了。这铃声像催命符“叮铃铃叮铃铃”,一声响过一声。
我慌慌张张的跑下山坡,却因雪天路滑跑得太快,摔了一跤,这一跤直接摔得我左手手臂骨折。
疼痛让我无法继续上课,我只得请假去医院找母亲。
因为矿里医疗水平有限,医生建议母亲将我送去县医院。
母亲赶紧托人打了个电话给在农场的大姐,叫她在农场路口等我,然后再带我去县医院。
母亲把我送上一辆货车,委托司机将我放在农场路口,又拿了十块钱给我,说是看病用的。(那时,十块钱等于家里三分之一的开销。)
司机是一个中年人,可能长期跑车的缘故,他的皮肤黝黑。坐在车里的还有一个青年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短发。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偶尔问了我的一些家庭情况。
我有些拘谨,如果不是因为手臂骨折了,我是断不敢坐陌生人的车。
青年人从黄军包里拿出一袋桃酥饼,拿出一块饼咬了一口,饼的香味在驾驶室里飘荡。我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现在想来,或许是我的口水声咽得太大,被黝黑的司机师傅听见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讪讪的笑笑不说话,低下头使劲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角。
青年人见状,从袋子里又拿了一块桃酥饼递给我:“小妹妹,饿了吧,吃一块桃酥饼,可好吃了。”
我强忍住伸手的欲望摇摇头。
其实我很想吃,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女孩子来说,此刻的我非常迫切需要这一块桃酥饼来填饱我的肚子。母亲每天早上煮的大蒜泡饭已经早早消化了,面对这从未吃过,却色香味极佳的桃酥饼,我有多么的说不出的想吃。可是想到母亲临行时的教诲,我又生生将自己的馋虫压了下去。
车子在蜿蜒盘旋的有积雪的山路上小心翼翼的行驶着,两旁的树木虽有积雪但依旧青翠的挺立着。司机仿似看出了我的局促不安,他腾出一只手,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桃酥饼:“小妹妹,放心吃一块。不要怕,我们都是好人。你从小没有父亲,一定没有吃过桃酥饼,味道挺好的。”
他的话让我感觉暖心,我好像没有理由推辞,我道了声谢,接过桃酥饼,轻轻的咬了一口,那是我吃过最美秒的香甜可口的食物。
陌生人,感谢你给予我的温暖,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没吃过的桃酥饼我如今都吃腻了。但我依然感谢你的聆听,感谢你的帮助,感谢你在寒冬腊月载我一程的温暖,感谢你的桃酥饼。
如果还有缘见面,我还要当面好好谢谢你,因为你的善举,让我小小的心懂得了感恩的道理。谢谢你给予我的温暖,愿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