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时速
一
不论发生了什么霁悦还是最早一个到办公室。
洪云就是那种永远清醒着头脑的女人，每天的生活一点都不会马虎。今天霁悦列出一周工作、生活安排表：
周日晚上，洪云清理自己的头脑，列出本周要完成事情并写在台历上。晚上八点备明天的课。
周一，三节正课，六点找三名学生谈话六点半到七点四十晚自习。
周二，三节正课，两节兴趣辅导课时辅导四名后进生。（有时间的话晚上出去会朋友。）
周三，四节正课，两个小时教学研究活动。（今天什么也别想做，一天下来，累死了。）
周四，三节正课，六点找学生谈话六点半到七点四十晚自习。（今天也是不可能有自己时间的）
周五，今天三节正课，但是早上要给学生布置休息日作业，设计填写“家校联系单”交给数学、英语、生活老师填写。下午学生两点半离开学校，三点下班。下班后回家先睡一觉，因为今天中午不能午休。四点半买菜给儿子做顿饭。
周六，去医院一趟，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周日，早上休息做点饭吃，尽一点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下午三点上班。
洪云看看自己的安排表笑了，假如还没结婚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怪不得学校的女老师都很晚才结婚生孩子。因为没有时间恋爱！。洪云一周最大的愿望是可以在家做饭吃。因为有时学校的米饭是发霉的，黄中带点红。每端起这碗饭就觉得有千斤重！《红岩》看过吧：“当我们每天咽下霉米饭是时候，我们将在烈火中永生。”洪云还是幸运的，可以经常回家做点饭吃，其他老师公寓里没有做饭的设施，每天都以江姐为榜样！洪云还有一点幸运，那就是洪云自己一个人住一套五十多平方的房子，最起码的隐私还可以保留。
二
和洪云做邻居的是立民。
立民夫妻俩也都在这个学校工作，立民妻子是生活老师，每天都要和学生睡在一起，说是夫妻，其实也是周末夫妻。办公室里的老师经常开玩笑：立民，你身体最好了！立民总是点头表示同意，并加一句：我自由！
立民是老江湖。他们夫妻俩从江西出来下过广东，到过福建、来到这里。立民说得最多的话是：他××一群浑蛋！立民的爱已经被磨光了，再加上年龄已经到了四十，所有的审美标准已经模糊不清了，没有怎么挣扎就把自己交给网络了。立民除了上课思想可能游离在网络之外，其余的时间都被网络占据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立民不上网去做什么？早几年他还写些诗歌发表发表，赚点人气，现在做什么呢？老婆交给学校，孩子也交给学校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总要找事情给自己做吧。
空隙啊！生活需要空隙但是也最害怕空隙。空隙可以给人自由，就像保持车距，可以给人思考缓冲的余地；但是生活又最害怕空隙，就像一个鸡蛋有缝苍蝇就会叮。立民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网络恋人！
有人说，背叛婚姻，都是自己身边最亲的人最后一个知道。于是洪云见证立民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十天不回家；见证网络恋人的三天一来，五天一回的。年轻的老师见了立民的网络恋人之后都说：不让人犯错太难了！立民你太有福了！年龄大一点的教师说：我们是老师，要为人师表啊！又有人说了，老师也是人啊！于是一场关于道德的问题成了洪云办公室老师争论的焦点。多好的老师啊！在这样一个年代还在全心全意关心别人的生活，害怕走错了方向害人害己。民办学校啊，老师们都有辛酸的体会，走到今天多么不容易啊？好好珍惜生活吧！
要是现在立民知道老师们的苦心，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洪云办公室的老师也和立民的网络恋人吃过饭，也看见立民经常萎靡不振，看见过立民的妻子打扮得越来越漂亮，生活还要继续啊！
这学期快要结束了，学校统一给老师进行体检。
三
洪云想体检不就是走走过程，原来单位上不是年年体检吗？有谁查出了毛病了？办公室里十二位老师一早就来到体检处走过程。立民也不例外！那些常规项目查好后经过马上出来了，只有一项需要等待四天。大家嬉笑着回到办公室，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出什么问题。四天后，结果出来了，大家还是嬉笑着问办公室主任要体检表，翻开后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都傻眼了！没有一个人不需要重新检查的，也就是说多多少少都有问题，比较严重的是立民，他胃、肝、胆异常现象。然后又听到一句：“妈了个×！都要换了！”旁边人开玩笑了：“命里注定的今年你要添置新东西了！”大家笑声更响了！还是张总说的好：“新东西也还是要检查一下的吧！”
立民听了，第二天在恋人的陪伴下来到学校附近一家规模很大的医院。这家医院是以肿瘤治疗为主，放疗科的三百张床永远是满的。立民初步检查诊断是胃癌，立民说打死我也不相信我会有胃癌。在弟弟的陪伴下他重新到省医院做第二次检查，检查结果是胰腺癌。专家给他的解释是，胰腺癌很容易被诊断为胃癌的。它们的不同只有一点，黄胆素高和低的区别，高的是胰腺癌。治愈率很低！立民的已经是晚期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首先震惊办公室里的老师。从来没有共同语言的老师一下子有了共同语：“好好保重自己啊！”应老更是可爱：“我说嘛，叫他每天喝点牛奶，他就是不听。我每天都要喝一斤呢！”张总说了：“应老，您会活到一百岁的。”大家暗暗笑，张总在说，应老，你到老都不会死的！
听了这个消息再次震惊的恐怕是立民的恋人了。第一次检查后，她出现在立民生活里的次数明显在减少。等到确定了是癌以后就更少看见她了。霁悦记得，小说《来来往往》中对情人这样定义过：“情人就是，你得意的时候天天腻在你枕边的人，妻子就是，你得意的时候远远看着你的人；情人，就是在你失意的时候，收拾你箱子然后提走的人，妻子就是在你失意的时候，靠在你枕边，再帮你收拾满地垃圾的人。”
立民的情人，洪云很久没有见到了！偶然一次，洪云在阳台上凉衣服，看见立民的妻子敏拎着饭盒疲惫地从楼下经过。尽管洪云讨厌过敏的懦弱，但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管这么说也是邻居啊！霁悦喊了一声敏，问了一下立民的情况。敏说，很不好，到省里医院开刀后，医生从立民体内什么也没有取，因为癌已经扩散了，医生说大约有三到六个月可以活！立民的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流了下来，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都是为了孩子！”敏的这一句话道出了天下多少妻子的辛酸啊！
又是一个为了孩子把一切都抛弃的人。女人啊！你到底在为谁活着啊！二十几岁为事业活着，三十几岁为家庭活着，四十岁为孩子活着，五十岁为父母活着，六十岁到是为自己活了，可是已经活不出味道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听说立民病得那么严重，都拿一百元交给代表送给他。洪云知道，来这首学校的哪个人不是四海漂泊的，哪个人没有辛酸的经历啊！看到立民的今天，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啊？立民的生命没有延续到六个月，第四个月，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立民走的那天集团老总、学校领导、普通老师、家长都来送他一程。洪云最害怕去这种地方了，以前做工会主席的时候经常要出席这样的场面，每次回来她都要狂花一阵钱，情绪低落好几天。今天她心里一阵一阵发紧，也是在几年前，洪云送走了自己从大学到工作单位都在一起的朋友的丈夫。那天洪云长那么大头一次流那么多的眼泪。最后都不知道是在为逝去的人还是在为自己流？
葬礼回来的第二天，立民办公桌有了新的主人！这就是民办学校，一切以快和高效率著称的民办学校！
第六章 四海为家
洪云在这里朋友，最早认识是的大学同学芳。她们俩从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就在一起学习，后来她们考了同一所大学，上班后进了同一个集团公司做老师。芳是那种长得不算漂亮，但你看她第一眼时就会被抓住，她用一米七的身材和幽雅的气质逼人的那种女孩。芳漂泊了很多地方后才和霁悦在这里重新聚在一起的。早就有人说过，红颜命薄啊！芳就是一个生活中的典型。
一
大学时代的芳是万人迷，就是老师也不能逃脱她光的折射。中文系出美女，洪云的学校美女最多，因为她们可以用很多时间边看小说边打扮自己，并且早已经学会了怎么打扮！学校的团支部书记凌是个年青帅气的体育系留校生，他一见到芳就被芳迷得一塌糊涂。本该马上结婚了，新人和新房都准备好了，新人是英语系讲师。凌见到芳并和芳接触几次之后就什么也不顾了。洪云见证了俩人从热恋到追随到分离到仇恨的全过程！那时芳毕业时候眼看着留校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了，只好接受现实吧！芳和洪云一起分配到一家国务院直属企业内的教育集团做了老师。凌怎么办呢？他们俩信誓旦旦永远不分离！凌经常利用休息日奔波十个小时火车来看芳，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天半！霁悦看着芳好像还很幸福的样子，并且凌对洪云说过今生非芳不娶了！
其实芳身上有很多缺点，只是恋爱中的人怎么能看出呢？芳最大特点就是眼睛往上瞧。换句话说爱虚荣！俩人的爱情没有维持多久，芳就嫁了位老板。老板家有店面两个，酒吧一家。洪云作为芳的朋友去过她的新房，那装修确实是无一处不显个性张扬！芳漂泊的命运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从结婚到听说离婚，芳第一次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天下离婚的原因千千万万，芳的原因只有一个：“玫你不知道，他母亲太抠门了！”
芳离婚之后，经常受到老板前夫的骚扰，芳被他讲得体无完肤，就是夫妻间最隐私的话他也在芳单位里放言。芳选择了离开！第一站是深圳。芳到深圳的消息只有个别朋友知道，芳害怕他再去闹。芳在电话里对洪云说，深圳，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快受不了了！再后来芳是从苏州打电话给洪云的，说那地方还可以比较适合人生活。有一年冬天洪云出差到苏州去看芳。谁能想到呢？洪云到达的第二天，凌也到了，他们准备到九华山去过年，凌一直没有结婚！洪云离开之前对芳说，芳你不要辜负了他的千里迢迢！芳满心喜悦！后来芳还是没有嫁给凌，这一次是凌的母亲要自杀！芳没有坚持就和凌再次分手了。凌恨死芳了，说：“芳，我都可以坚持你为什么不能？”芳又选择了漂泊！后来据说，凌还是没有结婚！不知道他究竟在等什么，还是已经没有了结婚的那颗心？
二
芳刚到洪云学校的时候不怎么会教书 。因为芳一直从事的是行政工作，可是目前学校不缺管理老师，缺的是语文老师。眼看着芳进不了这首学校了！此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就是学校学生处的处长。他说：“那么好的老师给我们处吧！让我们来调教她。一学期后没有起色就叫她走人，工资就拿普通管理员的吧！”芳点头同意！同时来学校应聘的有十六人，只留下了两位。洪云想，人长得好，机会也比别人多啊！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到一个美女妈妈的肚子里！
处长给芳特殊的权利，随时可以去三年级的一个班听课。那个班的老师毅，文学硕士生，原来也是从附近的一所贵族学校应聘来的，老婆孩子还在原来的学校。毅和老婆两地生活只有三个月，空虚的心灵就被芳填满了。他把自己应该具有的教学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了芳。刚开始毅把学校办公桌的钥匙教给了芳，告诉她教学需要什么资料可以去拿；后来把寝室的钥匙给了芳，告诉她生活上缺少什么去拿；再后来把家门钥匙给了芳，他们开始了同居生活。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后，洪云才知道：“玫，你的同学一定会留在这里了！放心吧！”所有的离婚一定要经过吵闹的！毅的老婆带着孩子完全放弃了一个女人应该具有的矜持，在学校办公室里打滚，请求毅回心转意。毅哪里还有第二颗心啊！坚决离婚，补偿女方五十万元！
当毅把五十万元现款交到他老婆手里的时候，学校大部分老师半天没有合上嘴巴：“天啊！他那么阔！怪不得…… ”下面的话是洪云单独问芳的：“你看上了他的钱还是人？”芳说：“都有。我没有时间一点一点攒了，只好选走捷径了。他爱我年轻，我爱他的钱财。公平！”他们买了房子在洪云楼下，站在霁悦家的阳台上可以看见芳家里的部分生活。洪云也希望自己的朋友从今后能过上稳定的日子。
不平静的日子是从芳怀孕开始的。本来女人怀孕是最幸福和快乐的时候，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呼风唤雨的时候。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毅生命里已经有过孩子了，再次要做父亲看不出毅的一点点儿激动。按理说那也是他和芳的爱情结晶，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啊！大家也没有看出芳怀孕后的喜悦。有一日夜晚，芳哭着到洪云家来，告诉洪云毅打了她。天呐！芳有身孕啊！霁悦和老公圆了场。然后，芳的父母来了，看到毅对女儿不好，就又吵架。芳的母亲说，女儿命苦啊！洪云说什么好呢？命是自己制造的！
一日，战争终于爆发了。芳的父亲看不过去了对毅说，要么好好他女儿，要么就离婚走人。今天先是小声吵，后来大声再大声，再后来看见芳的父亲满脸是血跑出来喊救命！老师们都从家里出来，发现毅拿着菜刀！芳的母亲拨了110和120十分钟后两辆车带着两个人驶向了不同的地点。芳一下子扑到在霁悦怀里：“我当初要听你就没有今天了！”
三
芳到父亲住的医院做了两件事情，一是看望父亲，二是拿掉肚子里的孩子。这时候芳离预产期还有十四天！洪云看朋友身下的全身发紫的男孩，伤心之情无以言表，对医生说快把孩子弄走。芳一定要看眼孩子，她脸色刹白对孩子说：“我的报应啊！”芳走出产科没有流一滴泪就去探望了毅。毅说：“你一定要把我保释出来。否则我死不了，出来就把你杀了！”芳真的把毅保释出来了。第二天芳就永远消失在毅的视线里。毅到处去找她，还到芳原来的单位去了一趟，结果都没有答案。毅还问了霁悦，洪云真不知道芳去了何处？毅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房子都卖了，然后去了成都！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落下帷幕，以悲剧的收场！观众还来得及擦干又投入到生活中去了。两年后，洪云接到芳的电话,说她在离自己隔一条江的地方。洪云知道那是浦东。芳漂泊的生活还在继续！希望这是她的最后一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