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娘是大叔公为三叔花了大价钱买的媳妇。三叔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讨不到本地媳妇。还依稀记得三婶娘刚到我们村时的样子:眼睛又大又水灵,睫毛长长的,头发打着好看的卷。极不协调的是,她秀美白皙的鹅蛋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三叔乐的嘴巴都开了花,我们一大群小孩跟着他屁股后面叫:“娶花媳妇了,娶花媳妇了,发糖吃罗。”三叔捧一大把水果糖,咧着嘴:“别急,别急,都有,都有。不过吃了糖要怎么做啊?”“看住花媳妇,不让她跑了。”我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那时候,买来的媳妇逃跑是常有的事,所以刚买来时,主家都要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
当晚就入了洞房。第二天早上,三叔的脸比快要下雪的天还阴沉,谁问话也不答腔。三婶娘倒是很乖巧的样子,早早起来,捧茶给公公婆婆。
听大人们叽叽喳喳的说,大叔公恁精明,却花钱买了个破鞋,眼神由羡慕变成了嘲笑。
三叔从此迷上了喝酒,没日没夜的喝,喝醉了酒没命的打三婶娘,啥难听骂啥,赶她走。奇怪的是,三婶娘始终不声不响。等三叔打累了,骂累了,默默收拾起那一地狼藉。
大叔公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给三婶娘路费,让三婶娘跑了算了,说放她一条生路也算是积德。谁知,三婶娘“扑通”就给大叔公跪下,说啥也不走,眼泪“吧嗒,吧嗒”的流。
再后来,三婶娘给三叔添了个大胖儿子。刚开始,三叔还是非打即骂,直到那大胖儿子越长眉眼之间越有三叔的影子。三婶娘才少遭了些罪。三叔还喝酒,只是,看三婶娘的目光没有那么凶狠和厌恶了。三婶娘依然勤勤恳恳的像一头牛。
后来,县公安局的人来村里,据说是解救被拐卖妇女,同行的还有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三叔憋了半天给三婶娘说:“这些年,对不起你了,你要走,俺不留,孩子留下就中了。”
三婶娘对着来解救她的人拼命摇头,一手紧紧抱着儿子,一手拉住三叔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放。她看一眼那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厌恶的把头转向一边。
最后,三婶娘还是留下来了。三叔自那以后别提多疼三婶娘。正和一大堆人侃的起劲,只要他儿子宝儿一叫:“大大,俺娘叫你回家吃饭。”立马就回去。三婶娘还和刚来时一样,温柔安静。
三婶娘的过去始终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为什么来。
三婶娘是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