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再旋转,不停旋转,我汗如雨下,可是我不想停下,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我才是快乐的天使,否则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魔鬼”……
“死丫头,你滚吧,别在这里碍眼,你这个赔钱货”,我是被我的亲生母亲赶出家门的,说起来很可笑,她讨厌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来了一个算命的,说我是天生的“扫把星”,哪家人养我哪家人就会被我克死,母亲起初来不怎么相信,可是不久后我的父亲就得了重病死了,她开始慢慢相信算命的话,再后来她重新嫁了一个有钱人,说来也奇怪,那个有钱人不久就生意败落,变得一无所有,母亲终于相信了那个算命的话,其实她从小就讨厌我,看我很不顺眼,每天对我不是打就是骂,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贴心的话,我很难过,我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为了让母亲开心,我很努力的念书,我常常是年级里的第一名,可是直到那次,我拿我第一名的成绩单给母亲看,她什么也没有说就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她恶狠狠地撕掉了那张成绩单,撕得真彻底,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于是她又给了我一巴掌,我闻到我嘴角淡淡的血腥味,可是我没有哭,我从小就不哭,就算生出来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在哇哇大哭,我也不哭,所以打从出生开始我就被认为是异类了吧,从那次以后,我就不会想再讨好母亲,因为我终于明白无论我做什么,她还是一样讨厌我,恨我,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把我赶出家门。
那天,我像平时一样准时回家,家里什么人也没有,我放下书包,做饭,从小我就学会了这些琐碎的家务,我知道没有人可以帮我,只有我自己,等我做完了饭,母亲还是没有回来,于是我偷偷地爬上天台,开始练舞,从小我就喜欢跳舞,除了念书,跳舞是我唯一的乐趣,可是母亲却很讨厌我跳舞,记得有一次我因为在学校里排舞晚回了家一会,母亲找到学校,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给了我三个耳光,然后她说:“你以后再敢跳我就打断你的腿!”,我的脸整整肿了一个星期,在学校里,我本来就没有朋友,在那些同学的眼里,我原本是一个高傲不可一世的人,可是母亲让他们明白了,原来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人,就像一根草一样可以肆意让人践踏……我跳着跳着,没有发现母亲已经站在了我身后,她一把拉起我的长头发,把我的头往墙上撞,从前我都是逆来顺受的,可是这一次,我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她,她被我推到了墙边,然后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末了,她很快的走进房里,我一直站在那里不敢动,终于她拿出一包东西扔在我面前,说“你给我滚……”
我游荡在街上,像个没有人要的孩子,哦,错了,应该说我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夜很深了,我还是这么走着,走累了,我蹲在路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我想,也许我会死在路上吧,其实生命是很脆弱的,我们随时都可以轻易的死掉,只要我们愿意,我用力地想我还可以去哪里,可是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就这样,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天亮了,我有可以继续走,其实人生就是两种过程,行走或等待,有的人一生行走,有的人一生等待,而我自己呢?我想我既没有资格行走也没有人需要我等待,因为我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我被丢弃的时候就像人们丢弃一只猫很一只狗这么简单……
我走了很久,走得脚也开始疼痛,于是我脱掉鞋子安静地坐在地上,我看见我的脚上全都是血泡,那一刻,我真想去死,我在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连我的亲生母亲都可以这么轻易的抛弃我,也许我真的不值得任何人为我付出,我终于决定死,我想等会随便开过来一辆什么车子,只要我用力的撞上去我就可以彻底的解脱,这时前面真的开过来一辆车子,我再也没有勇气多想就冲了上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床上?床?我怎么还会有床,我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我叫敏,你叫什么名字”这时一个清脆男人的声音传来,我看着前方,一个穿白色衬衫的中年男人向我走来,我本能的身体往后退。
“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撞我的车呢?”
“我被我的母亲丢了……”我坐在那里,竟然会掉眼泪,这是我第一次哭,也是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可是我不明白,因为这个男人,我的生活从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素素,快点,敏叔上班要来不及了,再晚了,敏叔可没办法送你去学校了”
“好了啦,快了”我匆匆的走出门,上了敏叔的车。
“怎么啦,丫头,弄什么弄这么久?”
“给你啦,呆会不吃早饭又要胃疼了,我做的三明治……”
“你这丫头,哈哈……”
那天以后,我就被这个叫敏的男人收养了,他成了我的敏叔,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三十五岁,可是我一直不明白的是,敏叔从来都是单身的,他应该算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事业有成,长得更是一表人材,可是为什么却还是一个人呢?但是我也不敢多问什么,因为我知道敏叔的脾气,他最讨厌别人问他不想回答问题,他既然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件事就代表他不想别人知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去问呢,其实敏叔是很疼我的,我感觉他就像我的爸爸一样,可是又有点和爸爸不一样,可是那是什么,我又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敏叔的身边很安全,很幸福。敏叔知道我喜欢跳舞,特地为我报了专门培训舞蹈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尽情跳舞,我开始忘记了从来那些不愉快的事……
“素素,下个月有个舞蹈比赛,还蛮专业的,这里的老师和同学一致推荐你去参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了哦”老师满怀期待地看着我,笑意盈盈地说。
“谢谢老师”我高兴的在原地跳了起来
那一个月,我很努力地练习跳舞,我学的是现代舞,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为舞蹈而沸腾
终于,众望所归的,我拿到了那个比赛的第一名,为此,我可以出国继续学习跳舞,可是我竟然犹豫了……
“傻丫头,你不是很喜欢跳舞吗,去呀,敏叔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不要人陪的,你可要在那里学出点成绩给敏叔看哦!”敏叔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可是我却听出,那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机场外,夕阳斜照,他送我,“素素……”敏叔顿了顿说“这个镯子送给你,你要好好保管”,我接过来一看,好漂亮的镯子啊,中间是一颗翠绿的翡翠。我缓缓地走过去抱住敏叔,“敏叔,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五年后......
我戴着墨镜,手上戴着那个翡翠镯子,回来了……
“大家看,那不是素素吗,快去找她签名啊”
是的,我成功了,我成了当时最有名的现代舞蹈艺术家,这次回来是公演我自己编的舞蹈《宿命》,宿命——素素和敏,这支舞是我专门为敏叔编的,我急匆匆地赶回我和敏叔的家,可是,家里空无一人。我打电话去公司,然后我狂奔向医院……
“敏叔,敏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睡熟了。
我握着他的手,终于他醒了,然后我听到他叫“佳绮……佳绮……"我错愕。
回家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找到一本日记,我打开,滑落一张照片我拿起来仔细一看,惊呆了...那不是我吗,可是又不像我。那是,我翻到相片的背面,上面写着一行字:佳绮,我没有骗你……我哭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敏叔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为什么他要收养我,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
原来我还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原来从来没有人真心爱过我
“你都知道了?”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上的照片飘落在地上,他看见了,很心疼的过去捡了起来,可是,却摔倒在了地上。
他倒在地上,他说:“素素,对不起……”,“不要,我不要听,”我冲出了房间。
我又一次被丢掉了,只是这次是我主动被丢掉,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注定是没有人要的孩子,这大概就是宿命吧,我坐在我第一次被丢掉的地上,拼命哭,因为,其实,我早已爱上了那个在这里收养我的男人——敏叔,可是,原来我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我准备回英国,继续深造我的舞蹈,那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来到了曾经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那个女人躺在那里,她看见我来了,然后笑了,她已经奄奄一息,她轻轻呼唤着“来,素素……”
我漠然地走过去,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冷很粗糙,她看着我,很仔细地看着我,然后她说“素素……是妈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原来我已经流泪了,我期待了这个女人的爱期待了整个童年,可是,她却知道现在才知道对我抱歉……但是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我没有办法责怪她,终于,我抱着她哭了,我趴在她身上,我们都哭了很久……
我给母亲也办了去英国的签证,我想我还是有责任照顾她的,她已经病得很重了,我只想好好照顾她剩下的日子……
敏叔的葬礼我最后还是去参加了,看着那火在烧,我的心也在烧,很疼很疼,要走的时候,有个人递给我一个包裹,我打开,还是那本日记……
2000年6月12日 雨
今天是素素去英国的日子,其实我是不想她走的,不是因为佳绮,虽然她们长得很像,虽然当初我收留她是因为她和佳绮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经过这几年的相处,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不能缺少素素,也许,我是爱上这个小丫头了,可是,我是她的敏叔,她还这么年轻,还有我的病,所以,和素素,怎么都是不可能的,我只好让她过她想要的幸福生活……
关上日记,窗外开始下雨了,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哭我都哭不出来,因为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各位观众,这是我公演的最后一支舞,叫《宿命》,是送给我最深爱的一个人……”
在台上,旋转,再旋转,我不停的旋转,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