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思思复思思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我睡到自然醒,睁开惺忪的双眼,再慢慢合上,蜷了一下身子,拉拉被角,只露个脑袋在外面,发了疯的胡思乱想,被卧暖暖的,全身松塌塌的,骨缝间麻苏苏的,犹如一只茅草在胳肢窝里迂回,又犹如一只小虫在鼻尖蠕动,眯了眯眼睛,一道金光穿入眼睛,我下意识地紧闭了一下......

  终于在一个很长的呵欠后,在被窝内伸了伸胳膊腿儿,让身体肢尖向极大值延伸,懒散的爬出小窝,、趿上拖鞋,晃到窗口,外面暧昧的阳光依旧明媚,蛰伏太久的我,如一条臃肿的蛇,穿过绵长的冬季,对这种明媚一下子还不能适应过来。一丝细细的风,吹拂着窗帘,它是淡蓝的,忧郁的颜色,它裹着风,变得充盈起来,摇拽着,摇拽着,翻卷着,翻卷着;旋转着,旋转着;我伸出左手食指,缓缓的。传说,那是可以触及灵异的魔杖,但是我伸出手指的那一刻,那蓝色一下子变得铺天盖地,我在其中如一个迷路的孩子,我向着那明明近在眼前的精灵,却难以触摸它,或许那是我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我追呀追呀追呀追,头发乱了,脸挂花了,鞋磨穿了,脚刺破了,我飞奔的身影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我终于还是没有追到,它还是在我眼前摇拽,翻卷,旋转,我满脸无助地坐在地上,干咳了几声,用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内部左下方,狠狠的,我心里告诉自己,狠狠的告诉自己,你是我的梦想,虽是无法履及,但我不会走掉,更不会放弃,就算死,我也愿溺死在那片淡蓝里,风又变成细细的,一缕一缕,一丝一丝,在如林的阳光中,鱼一样的穿梭,那铺天盖地的淡蓝,又慢慢变得充盈,我的眼睛一亮,还是阳光依旧灿烂,还是窗帘依旧翻卷。我松了松紧绷的嘴唇,拭下眼角那点晶亮,呼了口气,离开站了许久的窗台。

  .......

  曾记得,有这样的一句话,我就像一只苍蝇盯在透明的玻璃上,前途一片光明,却永远找不到出口。

  今天很特别,是两个逝去女孩的生日,我们认识了十几年,好漫长又好短暂,我喜欢剥去自己尘封记忆的外皮,那渗出的血珠,是我记忆的结晶,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我不会忘记,难以忘记。

  ........

  辛夷,瑜儿和我

  青春的岁月,放浪的生涯,就任这时光,奔腾如流水,体会这狂野,体会孤独,体会这欢乐,爱恨离别.......

  在阳光下,我们三个手拉手,在浅浅的却厚密的草丘上,走呀,走呀,阳光如水,清风拂面,金色的带着香味的霞光,在我们眉毛,眼角徘徊,而浅浅的草会在我们蓝色牛仔裤上肆意涂鸦,我们走累了,就静静的躺着,四周有细密的散发草青气的小草,知名的不知名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小虫在耳边浅吟低唱,放眼尽是蔚蓝的天空,蓝的很纯净,没有云朵,偶尔有几只或一两只鸟儿飞过眼上方那片天空,飞的很快且很少叫出声来。

  天总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暗了下来。

  单车、画夹、漫无边际的小草,三个头发很短,却很干净的孩子在一片金黄中,拉着手站的齐齐的,注视着太阳慢慢沉没在一片烟霭中,我总是喜欢把记忆放在这里。

  我们都是喜欢自由的孩子,我们一起逃课出去,去草丘那棵很大的树下,诉说成长的烦恼;去湖心有高大枫树的小岛上,倾吐生活的困惑;我们一起去爬没有路的小丘陵,那里的乱草像蓬松、龌龊的头发,但那里却是有头发一样密的松柏,还很高,它们都是很伤感的颜色,,一眼望不到边的灰,中间夹了一点点赭石,那是一种很难调的冷色,那松柏,一棵棵,像施了障眼法的迷幛,像一个永无尽头的幻境,尽管有一层很轻很薄的雾,但我们仍兴奋的不可自抑,我们在中间歇息的时候,抬头看一点点蓝天,真的,一点一点松柏枝干,干支彼此相索相连,像一把无边的灰色的伞,蓝天穿插其间,显得很单薄,我想蓝天有时也是很寂寞的,或许这无边的松柏是几世、几十世、几百世、甚至万世的至爱情侣吧!而那闪烁晶莹的一点点的蓝色就是生活中的深情香吻,甜蜜的拥抱,是彼此会心的眼神,是心灵深出的一个声音在呼唤,而那轻盈的风是如泣如咽的倾诉,那润物如酥的细鱼是沁入心扉的感知和默契。

  我们在点缀着宝石蓝的伞下,看风儿带来鸟儿的呼唤,看鱼带来杜鹃的哀肠,看海枯石烂,看春暖花开。

  我们都很透明,生活也很平淡,但一切事情总不能平淡的走完,中考完一个不起眼的午后,天,闷,热,热像公交车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把你挤呀挤,挤呀挤,让你无法闪躲;那感觉像你身上有一层油腻用小火慢慢烤,油腻把你身上的毛孔全都占领,再往喉咙浇上一勺肥油,大脑中全是晃来晃去的白开水,我不知道去做什么,其实我更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在那把旧式躺椅上半闭着眼睛,那台老电扇不厌其烦,吱呀,吱呀,吱呀地摇着头,我如梦如醒地躺着,就这样,一下午,很慢很慢,待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辛夷和瑜儿正微笑地盯着我,看是她俩,我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睡觉多了,就好象被抽了骨头,站立不稳,我像一个正在犯瘾的烟鬼,全身发软,头发油乎乎的,乱蓬蓬的,两眼惺忪,真是堕落的要死,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贱,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贱。

  辛夷拿出两张通知书和一张院长的推荐书,我没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瑜儿,因为我知道她是有拿到通知书的实力的。但是我终于什么都没说,我了解她,决定的东西是不会放弃的,哪怕是,没有尽头,不可回头,我问她什么时候走!明天!瑜儿说。

  一个下午在无语中一寸寸变短,夕阳透过玻璃窗跑进来,很轻很轻,轻到我们都没有发觉。

  瑜儿在出门后由折回来对我说:“把夷儿照顾好,我抱了抱她,我觉得眼很涩,心很痛。

  她们走了,我没有去送,我盯着她们手拉手远去的背影,夕阳把她们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很长,我不自觉走出门厅,看看自己趴在地上的身影,觉得很孤单。

辛夷

  不久,我和辛夷走进那所别人都很向往的高中,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着任重而道远,还辨证分析了道路曲折及前途无限光明。

  我们俩依旧逃课,力所能及逃一切可逃之课,背上包包,里面无非是可乐和几张素描纸,几支傻傻的铅笔,零零散散的纸币和几个呆头呆脑的硬币。

  草色青青,天儿蓝蓝,阳光暖暖,风儿细细,我们用20元租了一个带盖子的甲壳船,看着绿绿的湖水在浆的击打下,溅起一串零星的水花,和一个呆呆的水泡,随后是像夷儿酒窝一样的旋涡,拉我沉了下去,荡漾在湖上的还有两颗年轻的向往自由的心。

  那天,天很蓝,夕阳也不错,我很高兴,阳光轻柔地把我们涂成金黄,我们勾着手指,在街道边的树阴漫步走着,她的头发有几绺湿湿地帖在脸颊上,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嘴角挂着笑,用手帕给我上上下下的扇,汗珠滑过她白净的脸,在下巴徘徊,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我喜欢看着她这样,这时候,这时候,她很乖,像一块透明的水晶,纯净带着温暖,或许她就是一汪透着神韵的水。

  天暗了,多了一丝淡淡的红。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我打着拍子,夷儿憋着嗓子唱郑钧的《灰姑娘》。

  我看夷儿累了,想给她擦擦汗,夷儿习惯地往前伸了伸额头,夷儿忽然睁大眼睛,至于那声尖叫,我已分不清是车叫还是夷儿最后留给我的期盼,我只觉得身子被用尽力气一推,往后一顺,迈进了车道,我只望见了那一闪的红色,是车吗,我不知道,我在那一刻被飞驰的车撞出了十几米,一时,车鸣声一片嘈杂,我觉得头好沉,我困了,我要睡了。

  我做了个梦,我们三个变成了三只不知名的小鸟,一起拉着翅膀在天上飞、飞、飞、.....

  我觉得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我醒了,一道很刺眼的光从被风吹起的窗帘缝中飞进来射入眼中,我想闪开,晃了两下,却发现动弹不得。

  .........

  几个星期后,我走出那间人间和天堂的中转站,夷儿却轻轻的永远的离我而去。

  以后的日子,我呆呆地守着我们曾经的每一寸地方,浸渍我们身影的地方,我守着那个青草依旧的山丘,我相信,夷儿还会轻轻走出来拍我的头,拉我的手指,伸伸额头让我给她擦汗,日升日落,草丘上只剩下一条被夕阳拉的很长的灰影,越来越长。

  我烧掉我们的照片,照片中的夷儿像一只插了彩焰翅膀的蝴蝶,一闪一闪,扑烁迷离,展翅高飞,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化蝶而去,和夷儿比翼双飞,她在那里也许就不会寂寞了。

  天冷了,我的心滋滋的冒着寒气,我已习惯了在夜里用眼瞪着天花板直到天亮,夷儿穿着蓝色长裙在天空翩翩起舞,我们谈呀,说呀,她说那里很冷,她一个人,还有她说她想我和瑜儿。

  天外微微泛亮,变白,是那种加蓝太多的白,当第一屡阳光刺破大气,穿进我们的小屋、小窗时,我大叫一声,拉上窗帘,我转头,小屋到处都是闪着精光的蓝精灵,漫散在小屋每一寸地方,夷儿依依不舍却攸地一下放开,我只听到一句和熟悉的话:“把瑜儿照顾好,”我已是泪流满面,走到窗口一下扯开,淡蓝的窗帘一阵风轻舞,这也许是夷儿最后到别了吧,我抚着窗帘,许久,许久.....

  可是瑜儿的逝去消息在这天午后传来。

瑜儿

  走了的瑜,在自己的梦中走呀,走呀,累了,哭了,瑜儿说她想我们孤儿院那条两旁有树,地下有斑驳阳光的路,瑜儿说没有我们俩的日子,很激愤,作出来的东西都是有重金属的去击打乐,瑜儿说夷儿给她打电话时,她哭了不知道为什么,而抓起电话打给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瑜儿说夷儿和咱俩是一家人,而家人是我们活到现在的支柱。

  我知道,瑜儿在那个地方心已经太累了,要找个地方歇一下了。

  我怪我自己,不该告诉夷儿走了,我是个十足的败类。

  最后一面见瑜儿,她一双浅白的靴子,银色的眼影,上卷的睫毛,弹指可破的面孔,依旧是那只闪放忧郁淡蓝的吉他和汩汩流着红色血沫血珠的手腕,身上那件白色棉布裙已有半边尽染。

  瑜儿走了,悄悄的走了,一个人永远地走了.....

后我

  我们在孤儿院从小到大,我们彼此珍惜,相依为命,可我活下去的支柱都断了,远离这浮华,尘嚣去了。

  我想用水冲一下这种无奈,却发现她俩站在那,什么也不说,流着泪看着我,我扑上去要抱住她们却发现空荡荡一无所有,我蹲在水管下,捂着脸,跪在地上,身前全身镜中的人颤抖得模糊起来,水龙头喷出冒着热气的水淋在我身上,水珠顺着头发一颗颗滑下,是她们的泪吗?

  一个月,我在小木屋中守着,我们的唱片机,夷儿的藏刀,瑜儿的吉他,三只鞋带绑在一起的球鞋,....静静的,迷朦中,我看到了她们,我爬过去抱住,我错了,不要丢下我,,忽然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无边的淡蓝中奔跑,我越来越小,我大叫一声,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水,我吸了一口气,拔出藏刀,当刀摁向手腕的时候,那吱吱声如她俩在用牙齿咬着,那红色的血液像上涌的蚁群,眨眼趴满手臂、手掌,血珠一颗颗,变成珠串,变成血线,我看到了夷儿和瑜,我们哭着抱成一团,告诉我不要放弃,要守好我们的家,以便可以回家陪你......

  我们终于没有死去。

  那次给我手腕上留下一道疤,以后的日子,我像一只蚕,用尽办法,作茧自缚,等待春天的到来。

  在这个冬季,我疯一样喝酒,抽烟,我不再渴望什么,追求什么,我把自己缩在深宫中,等待春暖花开。

  终于,看不清的世界在混恶中过去,我坐在开满花的树丛中,一阵轻风吹过,漫天都是弥散香气的花瓣,我在花雨中许愿,我觉得我轻轻地飘了起来,化成一只蝴蝶,瑜儿、夷儿、我一起在花雨中嬉戏,越飞越高,漫天花瓣,漫天蝴蝶。

  远处三个头发很短很干净的孩子在阳光中拉着手站在青青的草丘上、注视着夕阳慢慢沉、沉没在一片烟霭中,夕阳把三个瘦小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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