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姐,苏小姐,外侄女,该吃饭了。”夏颖的召唤骤然间升腾起了一种过年的氛围。苏小姐和夏茜几乎同时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女儿尧尧的引领下,走向了饭厅。
笔夫和夏波已经坐在了饭桌旁,在等待着她们。桌上的一瓶“五粮液”也已经被打开了,扩散开来的酒香点缀着夏家。夏波正在给两只酒杯里倒酒,一边说:“今儿过年,父子俩好好喝几杯。儿子,我们可是有七年时间没在一块儿喝酒了,今天再怎么也要好好喝一顿,我得好好敬敬你呀。”
笔夫感到既亲近又陌生,内心里酸酸的,看了看苏小姐和夏茜,便又把眼光聚焦进了酒杯里。发现苏小姐在为自己坐哪儿拿不定主意,他便用手点了一下自己旁边的那把椅子。苏小姐心领神会地在他的旁边坐下,并对和她一样发愁的小女孩儿,说道:“尧尧,挨你妈妈坐,好吗?”
尧尧被没有遵命,而是在紧挨着苏小姐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好外侄女,喝啥饮料?雪碧,还是可乐?”夏颖问小女孩道。
“我喝雪碧。”尧尧回答,接着,补充一句,“苏阿姨也喝。”过了几秒钟,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把眼光转向夏茜,问:“妈妈,你喝雪碧吗?”夏茜的眼泪再次喷涌出来,并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她知道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非常低下了,女儿对苏小姐的认同远远地超过了自己。
“姐,姐!?”夏颖也被逗哭了。她能够体会到姐姐的那种痛苦,同时,很自责,当年如果自己多一点宽容,不那么意气用事地和母亲一块儿抛弃外侄女,也许不会导致现在的恶果。
夏父和夏母的眼睛也潮湿了。直到现在,夏父都并不清楚外孙女被抛弃时那个心惊肉跳的场景。那天晚上回家后,他发现外孙女不在家便问去了哪儿,夏茜只是敷衍塞责地告诉说去了婆婆家,后来实在思念外孙女便叫夫人去接回来,夫人也总是搪赛,他也就没有过分在乎这件事情。夏母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对外孙女的伤害,也非常忏悔当年的行为,抛弃外孙女时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时常折磨着她的心。她常常责问自己当年为什么就突然泯灭了一位母性的善良呢?
笔夫把眼睛转向了身后的那扇窗,一对眼光变得十分凝重。他知道夏家的人在深深地忏悔着,自己也在为着一切灾难的发生而忏悔着。苏小姐愣神了,掏出纸巾来,为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滴……
当年,事前,夏茜并不知道父亲让他们回去一趟有什么紧急事,但凭着对父亲的了解,知道要谈关于笔夫的事情。放下电话后,便通知了笔夫,并顺便问道:“笔夫,你没事吧?”
“没有哇。”笔夫觉得妻子话中有话,补充问道,“叫我们回去有急事吗?”
夏茜只好把父亲电话的内容悉数地告诉了他,并没有把握地问:“我觉得爸爸好像听说了关于你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事吗?”
“真的没有。”笔夫回答,但事实上他已经明白了几分,料想一定是市委组织部长把他拒绝晋职的事告诉了夏副市长,他不想让妻子知道,于是佯装不知情似的,强调道,“真的,没事。下班后,我回家抱女儿,你直接去吧,啊?”
“嗯。”夏茜回答,并吩咐一句,“笔夫,在别说我把他的话告诉了你,不然他会不高兴,好不好?”
“知道。”笔夫表态,“我又不是傻瓜。挂电话了,啊?”
搁下电话后,夏茜内心里仍然七上八下,因为遇有事情时父亲总会流露出这种情绪,那么笔夫到底有什么事情?。回家后,见保姆正在给女儿喂吃的,便接过来,边喂东西给女儿吃,边揣摸着父亲和笔夫刚才的话,企图品味出东西来,届时也好应付,但左思右想,总无法找到答案。喂完饭后,她也不想呆在家里,便抱着女儿提前来到父母家。这时,母亲已经回来了,便和母亲聊了起来,企图探得一些消息,好提前告诉笔夫,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她打探道:“妈,爸爸叫我们回来做什么?”
母亲将小孙女抱在怀里逗乐,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说笔夫的事呗。”
“什么事呀?”夏茜又问,“工作上的?”
于是,夏母将笔夫不愿意晋升副行长的事情兜低儿告诉了女儿,她说:“这孩子也真是的,官都不想当,要让给人家,真是个傻小子,一身的书生气息。小茜,你得劝劝他,过了这个村就很难再有这个店了。人家求之不得哩,他倒好,还不领情,伤你爸的心了。没有你爸拉一把,凭他自己去闯,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天真浪漫,能行吗?现在做什么不靠关系,能够行得通?不领情也就算了,可不能不支持组织部的工作吧?往好里想,他是正直,可往坏里想,他是在干扰组织部的正常工作。你爸正为这事气他呐。”
夏茜看了看手表,觉得还有时间,就对母亲说:“妈,把女儿搁你这儿,我去劝劝?”
母亲回答:“去吧,好好劝劝他。真是的!”
离开了母亲家,夏茜风风火火地来到了笔夫的办公室。一进门,她就嚷了起来:“笔夫,我其实了解你的心思,是不想在爸爸的阴影下工作,但应该理解爸爸的好意吧,他希望创造一个更大的空间,让你更有发展前途,为何就不领这个情呢?爸爸生你气了,知道吗?”
“小茜,我当然理解你父母的好心,但事实上,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出不好的事情,甚至是坏事,明白吗?你也许不知道,最近我遭到了许多的非议,主要原因是你父亲的过分关照。我干得再好再出色,人家都不会认同,总是用极为复杂的眼光告诉说,小子,如果没有一个当副市长的岳父还会比我们能干么?小茜,与其做工作让我接受恩赐,还不如做一做你父亲的工作,请他把阴影拆掉,让我沐浴阳光,自由生长?我不是一个坐享其成的人,不是一个寄生虫,而是一个有人格尊严,想真正干一番事业的人。小茜,作为妻子,希望我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活在阴影里无所作为么?我想,在短时间里你会认为这没什么,可是时间长了还会认为我依靠你父亲活着应该么?”
“我没想那么多。笔夫,这阵子,我体会出了你心中的烦恼,但我爸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希望你将来走他的路,而不希望你留在银行。在他心里,男人只有从政才有出息,经商是没有出息的。你明白吗?”夏茜苦口婆心道,“算我求求你,不领情没有关系,但不能阻扰组织部的工作呀。再说,我也不赞成你留在银行,到政府机关,发展快,容易干出成绩。你就依了吧,啊?如果不是爸爸在政府当副市长,我家和你家有什么区别?笔夫,别书生气,好不好?这回就听爸爸的安排,下次,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帮你说话,好吗?”
笔夫没有回答,沉默不语了。其实,他一直企图听到一种渴盼的声音和谐地响起,但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因此下定决心要发出一种声音去诱导他渴盼的声音协调地响起来。当小夫妻回来时,保姆已经将一桌丰盛的晚餐准备好了。
见这么晚了,还没有父亲的身影,夏茜便问母亲:“妈,老爸还没有回来呀?他召见我们,自己倒不守时了,拿我们当要饭的呀?”一路上,夏茜都在想如何在父亲面前首先为丈夫挽回面子,她知道父亲期望笔夫像个乖孩子一样,俯首称臣,按照他设计的轨迹前行。在父母的心目中,笔夫非常聪慧,只要经过培养,将来一定会发展成为优秀的政治人物。
夏茜也非常了解丈夫的心态。笔夫,一个城市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产生了过好生活的强烈梦想,但又没有可以名正言顺依靠的条件,所以只有靠自己去奋力拼搏,实现梦想。这样,他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不太领情别人帮助的心态,总认为帮助带有一定的虚假成分,或多或少有一种防范的心态。在夏茜父母面前,他的心态更加复杂一些,一方面他接受着帮助,另一方面又有过多顾及,怕自己从此抬不起头,尤其担心夏茜看低自己,缺乏对丈夫的依赖感。
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尽管已经嫁了人,安了家,和丈夫生活在一块儿,但家里的房间还为自己留着。也许是触景生情吧,在房间里,她回想起了那个初次,那是多么甜蜜,多么让人流连忘返啊!如果和笔夫之间永远保持这种激情,该多么幸福啊!和丈夫之间的爱永远保持着激情,是每一个女人都非常渴望的。她不希望丈夫与家人之间产生分歧,因为爱情,他已经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家,目前,只有在这个家里还能够或多或少地感觉到温馨。如果因为和父母的分歧而再失去了这个家的温馨,那么丈夫将会发生深刻的变化,也许会变得更加不近人情。她背上了非常沉重的感情十字架,希望自己成为分歧的调节器。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人,要扮演好一个感情的调节器角色,对没有多少生活经验的夏茜来说是多么难啦。父母的顽固不化,笔夫的倔强不屈,使自己进退维谷。
“小茜,你在干什么?”当临窗而思时,丈夫抱着女儿推门进来了,见她一脸的忧郁,便问道,“为什么这么忧郁?”
她没有把心事讲给丈夫,而是说:“笔夫,今晚,不回去住,就在这儿住一晚上,好吗?”
“不好吧?”笔夫回答,“孩子要吃东西,晚上会吵闹的。”
“我就想住这儿嘛,一个晚上,好不好?你就答应吧。”夏茜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笔夫,真的,今晚我特想住这儿。”
“那好吧。”斟酌了一番,笔夫同意了,“不过,得叫保姆把奶瓶、奶粉、尿布拿过来。”
“嗯。”夏茜高兴了,脸上浮起了笑容……
“儿子,今晚,你们就在这里住别回去了。晚上,我们谈谈?”吃晚饭时,夏波对笔夫说,接着,把眼光转向女儿夏茜,“小茜,有好长时间没在家里住了,今晚就别回去,老爸要和儿子说说话。父子俩有好长时间没有交流过思想了。”
“对,父子俩是该好好谈谈了。”夏母补充道,“不过,不能争吵。你俩喉咙都大,特别是老夏,说话的声音让整个大楼都能听见。父子俩商量事情,没必要跟外人争论似的,搞得火药味儿浓浓的。”
“儿子,你说,会发生战争吗?”夏波用开玩笑来回应妻子的招呼,“即便儿子会激动,我还会跟儿子吵?我俩都是有头有面的人,会跟泼妇似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呀?”
见丈夫只是抿嘴在笑,夏茜明白他不会轻易投降,于是,心里有些着急,也有些生气。她打预防针道:“笔夫,爸妈在跟你说话呐?你只管吃,也不放个屁出来?”
“看你说的什么话?”夏波便责备女儿道,“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就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味道,给人的感觉是野蛮,还像夏家的闺女?小茜,今后学着点斯文,别老是拉出大小姐的架势,现在谁服你那一套?这点儿,你还真不如于红,再大的委屈,埋藏在心里,给人一种非常成熟的好印象。”接着他一语双关地叹道:“我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啰。”
“老夏!?”见话要跑题儿了,夏母制止起来,“吃饭不谈公务要死人啦?!一家人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好好吃顿饭,就让大家安安心心吃完这顿不行?真是的。”
夏母制止了饭桌上的讨论,但一种阴影却留在了大家的心中。见笔夫率先吃完了饭,夏茜便对丈夫说:“笔夫,去照管一下屋里的女儿,好不好?她一个人在床上,也没个声音。”
按照吩咐,笔夫进屋看女儿去了。不一会儿,夏茜也进了屋。她紧挨女儿坐在床沿上,仍然不放心似的,对丈夫说道:“喂,笔夫,你千万不能和爸爸吵架,行不行?不执行安排,我不强求,但别当着面反对,好吗?我求你啦!”
笔夫用手摸了一把妻子的披肩黑长发:“放心吧,我最爱好和平。”
“真的?”夏茜笑了,伸出右手的小指,“拉钩。”
和往常一样,笔夫伸出左手的小指,和妻子拉钩:“拉钩,上吊,一辈子不变卦!”
夜,在等待中慢慢地来临。今晚,夏波本想好好数落一顿女婿,但妻子的再三提醒,又使他明白了女婿和外人的根本区别,觉得自己开初的想法很荒唐。同时,他又不想将真实想法隐瞒起来,否则女婿就不会理解良苦用心,就不会拿仕途之路当回事,从而使自己的想法破产。他决定对这个难以驯服的女婿柔中带刚地去说服,让他接受安排。他不让女婿付出更多通往官场的成本,只希望女婿配合,接受,就够了。在还没有想好最佳谈话方式前,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端着保姆沏的那杯“龙井”,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品味着,细细地思量着战略战术。表面上看,笔夫似乎根本没在乎这次谈话,和妻子一块儿,在房间里逗女儿乐,但内心里却在盘算着着如何将心声恰到好处地传达给岳父。尽管和妻子有了“拉钩”的心灵约定,但还是想把真实想法传递给出来。他等待着岳父的召见,可岳父一直偎在沙发上没有动静,这使他挺着急。
“笔夫,你爸叫到他房间里去一趟。”晚八时过几分,岳母终于推开房间的小门,喊他了。也许是担心父子俩会谈蹦吧,岳母打招呼道:“依着点儿啊?!他是当兵的人,性格直,脾气大。”
夏茜也再一次伸出右手的小指头,提醒他兑现拉钩时的心灵承诺。“嗯。”笔夫点头回答了岳母和妻子。
当来到岳父的书房时,茶水已经被保姆沏好,并摆放在了书桌上。他走近那把紧挨着自己茶杯的椅子,坐下,说道:“爸,其实在饭桌上说也可以,何必搞得跟公事公办似的?”
“你小子。”夏波的语言内涵丰富,“还将我一军?”接着,问女婿:“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有你的支持,顺利是必须的。”笔夫顺水推舟,“不是谈这事儿吧?”
“还有自知之明啦,儿子?”夏波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不配合组织部的工作,有这事么?”
“这可是冤枉我啊。”笔夫做出一幅受害者的苦样,“我从来不敢得罪你们政府机关。无论大小事,只要是政府机的事,都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爸,哪件事办得不妥,请你老明示,今后一定好好改正。”
“你呀,甭给我贫嘴。我问你,为什么不配合组织部同志的考察?还推荐唐广?”
“噢,这事啦。”笔夫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哎呀,我觉得自己不够条件,唐广本身也干得不错,所以,按照组织原则,推荐他也没什么不妥吧?”
“你呀。怎么,干了这么多年,还一幅书生气,不见长进?”夏波呷了一口茶,说,“给你交个实底儿吧,这次是有专门意图的。还记得小孙女一岁生日那天,我让你给谁敬酒来着?怎么就不想想呢?这下好了,该提拔的没材料,不该提拔的材料倒呈上来了。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笔夫装出不懂似的,摇着头。
“儿子,你在装糊涂,故意捉迷藏,是不是?”
“爸——?!”笔夫拖着长长的尾音,“当初我真不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既然事已至此,又没办法改变了,那就今后再说吧。下次,我一定好好配合,行吗?”
“说得轻巧啊?”夏波有点生气了,“一个人一辈子有几个下次,也许就一个。再说,现在正处于改革速度加快时期,谁能把握准上级的政策,万一政策有了重大变化,怎么办?对你来说,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不能轻易放过,更不能让给人家。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丧失了原则?再给你交个实底儿吧,金融部门有可能要收归上级直管,与地方政府脱钩。这期间,如果不抓紧时间弄个干部头衔,你的损失就大了,我也就没有尽到职责。你想过没有,在金融部门干有什么大出息?不管怎么改革,最终还是要被政府管着。是到管金融部门的地方好,还是在被管的地方好?哪儿水深湖大,哪儿水浅湖小,你心中没有一杆秤?所以,老爸决定不管阻力有多大,这次都要把你抽上台,干两年,再调进政府部门。趁老爸还在台上,建好更大的发展平台,让你成为一条鱼,一条大鱼,在大海中,自由翱翔。儿子,你可不能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希望,啊?”
“谢谢爸爸。”笔夫回答,沉默了一会儿,表态道,“还是下次吧,啊?”
“不行。”夏波斩钉截铁,“他们还会去考察,你一定要配合,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听见了吗?男人只有在政治上出头,才是真正成功。你现在不懂政治,一旦懂了政治,就会觉得那是非常锻炼人的。男人是在政治风浪中成长并成熟的,这一点,你会慢慢理解。现在,不强迫你理解,只要你配合,就算是一个称职的女婿,也算是小茜称职的丈夫了。好了吧,儿子,今天老爸就给你谈这么多,动动脑子,转过弯来,好不好?”
笔夫本想好好谈谈,把观点表达出来,但岳父不给时间,而是较为武断地结束了对话。夏波的目的达到了,说出了想说的话,安排了女婿的工作。笔夫的目的没有完全实现,所以,走到岳父房间的门槛时,他回过了头,想争取一点时间,阐明内心世界。可这时看见的不是岳父的脸,而是没有表情的背,它像一堵墙,将两个人的心灵隔离开来。回到房间,当脱掉外衣正准备上床睡觉时,妻子突然间坐了起来,说道:“去洗澡,不然,就别上床睡觉。”
他只好按照妻子的意思,走进了浴室。其实,有些道理岳父不讲笔夫也照样明白,但他的确不想按照岳父的安排去走一条不舒心的路,这两年他已经尝到了苦头,人们鄙视的眼光使他失去了应有的光彩。如果没有那种鄙视的眼光,也许他会接受岳父的安排,在一种阴影中走出一条路来;如果他不是夏波的女婿,而是儿子也许不会顾及别人的眼光。但他不是,和最绝大多数人一样,曾经是城市贫民窟里的一员,这种成长环境铸就了他是自尊与自卑的混合体。在自尊受到严重挑衅时,自卑感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逼他去背叛。现在,到底如何发展,笔夫并没有明确目标,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不要岳父对自己太关照。在浴室里里,他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该如何让岳父岳母接受自己的观点。
“咚咚咚。”一阵敲击浴室门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紧接着,夏茜的声音传了进来:“喂,你被焖死在浴室里了?!这么长时间,还在里面干什么?”
“快了快了。”他忙回答,并加快了速度。
当趿着拖鞋,湿漉漉地回到房间时,妻子斜撑着头,摆出了一幅秀色可餐的姿势。他抓起妻子早已放在床上的浴巾,揩干了身上的水分,一跃便上了床。“宝贝儿,好好让我享受一次。”妻子温存道,“自从有了小东西,我们都没有好好亲热过。今晚我要个够……”
的确,有了女儿后,夫妻间的亲热少了,女儿的闹腾影响了他们的甜蜜。应该说,女儿的出生使夫妻的甜蜜有了一定程度的转移,更多地由对女儿的爱来体现,而不是夫妻间彼此亲热的快感。这一次,在共同的努力下,夏茜和笔夫再一次尝到了男女间的快乐,那种比蜜月还成熟的快乐。妻子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对男人肉体占有和自己肉体被男人占有的满足,她毫无睡意地枕在丈夫的臂弯,用依然充满欲火的眼光看着男人的胡须,不时地亲吻男人的脖子:“宝贝儿,你真好。下辈子我还做女人,你也还做男人,我们俩还在一块儿,好不好嘛。”
“好。”笔夫也有一种幸福感。
夏茜把头偎进丈夫的颚下:“宝贝,我谢谢你,谢谢你。”
“为什么?”笔夫问。
“我和妈妈都怕你们谈不到一块儿,吵起来。”夏茜如实地说出了当时的担心,“你是个强拐拐,爸爸又是个倔老头。”
“你不是给我一再打招呼吗?再说,我们拉过钩的,不能不守信用吧。”笔夫回答,“小茜,如果我们吵了起来,你会站在我这边,还是你爸爸那边?”
夏茜没有回答,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不仅今生而且来世都愿意嫁的丈夫,谁都不愿意放弃。她用手捂着丈夫的嘴:“笔夫,别问这个问题,我害怕。永远别问这个,好吗?”笔夫没有再向妻子发难,知道妻子真的很难回答。和自己一样,尽管父母将自己赶出了门,不认同妻子和女儿,但却不恨父母。他眯上眼睛,慢慢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