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街面静得出奇,微微的夜风将街道两旁披着绿冠的树木吹得索索直响,如一个女人低低的哭泣。初夏夜晚的凉意在已经人迹稀少的街面上肆意地抗撒着,郭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郭影怕瑶瑶璐璐另出枝节绝不敢让他们二人分头去找芳芳,于是三人只好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地往芳芳有可能去的地方寻找。可是每找完一个地方就给他们多一份失望,郭影的心一点点地悬了起来。
“芳芳,你在哪里啊,求求你在最后幸福来临的时刻不要再给咱们玩打击了好吗?”郭影也顾不了瑶瑶璐璐就在身边,真想跪下来向老天求饶了呢!
“阿影,别着急,咱们再好好想想,看芳芳最有可能去了哪个地方?”瑶瑶见郭影心急如焚,差点儿崩溃的样子心里头涌出一种异样的感受,不知是嫉妒还是替芳芳高兴。
郭影有些疲惫地靠在街边的一棵大树上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出智慧,冷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武器。
一阵夜风吹来,吹得郭影不由一阵冷颤。郭影躲在眼镜后的双眸突地闪动了几下,一股兴奋之情倏地涌上心头,“跟我来,芳芳一定去那里了!”
郭影也顾不了璐璐和瑶瑶能不能跟上,只顾自个儿飞快地往租住的那栋楼房跑去。
随着一阵咚咚的上楼梯声,郭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现在楼顶的平台上。
芳芳正独自一人倚在顶楼的栏杆边想着心事。
“芳芳,总算找到你了。你知道吗,你可把我们找的好苦啊!”郭影终于找到了芳芳,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对不起,我见璐璐、瑶瑶睡得太香不忍心弄醒他们,所以没说一声一个人就上来了。站到了这个平台上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可以放下来,那该多好啊!”
“是啊,这地方真是个好去处!”郭影走过去拉住了芳芳的手,“怎么不叫上我呢,你知道能跟你在一起欣赏城市的夜景我心里有多高兴吗?”
“阿影,我总觉得跟你结婚,对你太不公平了,我真不想……”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辈子如没能娶你为妻才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呢!别想那麽多了,安心作你的新娘吧!”
芳芳靠在郭影怀里,脸上堆满了满足的笑。
婚礼如期举行。
整个酒楼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喜庆里。
“各位朋友,各位来宾,今天是本酒楼最优秀的两位职员郭影先生和吴芳小姐大喜的日子,”酒楼经理看了看前来参加婚礼的比想象的还要多出一倍有余的人群,似乎有些激动,“我想在座各位一定不会忘记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了吧,没想到今天会是本酒楼开张以来人气最旺的日子,真的谢谢各位前来捧场。在此我代表郭影吴芳二位新人谢谢大家。我想除了本酒楼的员工和郭影的亲朋好友外其他各位一定是看了昨晚本市电视台对郭影先生与吴芳小姐的特殊报道后特意赶来献爱心的吧!今天我能成为这对新人的证婚人,真是无比荣幸!”威斯敏斯大酒店的经理唐敏之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不露痕迹地环视了一下到场的各位,右手猛地一挥,朗声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他嘴角的那丝笑意随他一挥的手势散向了他的心底。记者们在大堂前忙个不停的身影证实了其决策的英明。生意人始终不会忽略决策的利益性。唐经理其实不会如人们所想的那般具有人情味。他之所以答应郭影的请求为他和吴芳在自己酒店举行婚礼还不是因为他从郭影口中完全了解了吴芳的情况后从中觉察出了难得的商业契机。为了达到预期的目的,唐敏之未经郭影和吴芳的容许便在本市电视台播放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婚礼启示。
大堂内掌声如雷。在如潮涌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中,郭影挽着吴芳的手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缓缓而来。
郭影身披笔挺的高档西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那副精巧别致的金丝眼镜下闪着敏锐的光,洒脱英俊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快乐。
吴芳挽着郭影的手臂在璐璐瑶瑶的陪同下拖着长长的婚纱后摆在红红的长地毯上迈着轻盈的步子。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写满了人生最惬意的笑。
她很美,美得几乎让在座的各位女性黯然失色。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之故吧。芳芳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因此有何理由不将女人特有的美丽淋漓尽致地呈现给自己最爱的人呢!
唐敏之迎向款款而来的两位新人,分别握住郭影和吴芳的手。
“郭影先生,你愿不论自己快乐还是痛苦都不会影响你对吴芳女士的爱并娶她为妻吗?”
“愿意!!”
“吴芳女士,你愿不论自己快乐还是痛苦都不会影响你对郭影的爱并嫁给他为妻吗?”
“愿意,非常愿意!”
“好!”唐敏之经理将两人的手合到一起,“我宣布郭影先生与吴芳女士正式结为夫妻!”
礼毕,大家依次入座开始了婚礼宴席环节。
“各位,本酒楼为大家准备了两位新人的婚礼宴席,在这个特别的喜庆之日请各位开怀畅饮,本酒楼定会尽地主之谊!”唐经理扶了扶眼镜,“在宴席开始之际我想征询一下在座各位的意见,为这次特殊的婚礼取一个意义深远的名字如何?”
“好主意,我想唐先生应该早就胸有成竹了吧,不妨说出来听听!”
“还是记者同志会出难题,不容我有半点思量的余地便将难题推给了我!”唐敏之莞尔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市报记者陈默吧!”说着唐敏之来到了那位留着平头,看上去很精干的陈大记者面前。
“唐经理,你就别卖关子了,既然想好了何不说出来听听,还叫大家费神呢!”陈默伸手握住迎上前来的唐敏之的手,“早就听说唐经理很会做生意,这次果真让鄙人大开眼界!”
“哪里哪里,陈大记者今天的事可全靠你们捧场了!”唐敏之紧紧握住陈默的手,“命名的事可是你们文化人的拿手好戏,还是别为难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了吧!”
“郭影先生呢,既然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何不让他自己来露一手呢?别忘了,人家也是个高材生呢!”
“对,对,对,多亏陈大记者提醒!”唐敏之忙派人去请来了正与妻子吴芳一道应酬亲朋好友的郭影。
郭影明白了唐经理请他来的用意之后也不推脱,稍一思量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携住爱人的双手共同穿越爱情生命线,将幸福留住,让爱情永恒!既然如此,何不命名为‘穿越爱情生命线’呢!”
“穿越爱情生命线,好,非常好。真不愧‘校园诗人’的称号!”
“过奖,过奖,愧杀我也,愧杀我也!”
“各位,这次不同寻常的婚礼已经有了它的名字——‘穿越爱情生命线’,大家觉得这名字如何?”
“好,太好了!我想来参加这次婚礼的各位都应该明白‘穿越爱情生命线’的独特意义吧!我借此机会衷心祝愿新郎新娘幸福快乐!”
“祝新郎新娘幸福快乐!”
……
郭影吴芳在此起彼伏的祝福声中紧紧拥抱在一起。芳芳醉了,在这种幸福洋溢的特殊氛围里酒不醉人人自醉!
……
夜已近,婚礼的气氛在渐浓的夜色里暗了下来。
郭影与吴芳来到临时租住的旧瓦房里。房子不大但已被璐璐瑶瑶二人打扮一新。房门上用红纸剪出的那个大大的“喜”字在明亮的烛光下闪动着暖人的喜气。
墙角的那张大号床已经铺上了崭新的被褥。芳芳知道,这全是瑶瑶璐璐精心安排的结果。看着这一切,芳芳忍不住泪流满面。
“芳芳,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郭影情不自禁地将芳芳搂进怀里,泪水纷纷滴落,落在芳芳已经有些发冷的脸上。
“影,说哪里话啊,你?能在临死之前与心爱的人依偎在一起,安安心心地做一回新娘,我死也瞑目了!”芳芳猛地推着郭影倒上了那张大床,“影,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们应该高兴才是,那些扫兴的话就让他们见鬼去吧!”
“芳芳,我是高兴啊!你让我美梦成真了,我有了世上最美的新娘,世上最美的妻子!”
“影,让我好好尽一回妻子的责任好吗?”芳芳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地,像在将向世人展示一件顶级艺术品一样庄严慎重,“良宵一刻值千金,来,别冷了咱们的情绪!”
“芳芳,我……”郭影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紧紧搂住了已经脱得一丝不挂的芳芳。
芳芳真是一位让人见了绝对无法自控的绝色女子。滑如油脂的肌肤白得如同刚刚挤出的新鲜牛奶,高高挺拔的乳房在烛光的闪动中傲然挺立,丰盈肥硕,即使叉开五指握下去也绝对难以覆盖其高度。滚圆上翘的臀部,修长笔挺的大腿将女人最能激起男人欲望的动人处在芳芳的身体里全方位地展现了出来。
郭影浑身的欲火就在搂紧芳芳的刹那间迸发了出来。
郭影滚烫的双唇与芳芳小巧性感的樱唇杏嘴紧紧贴合在一起。
燃烧之后便是余热未消的回味。芳芳从一阵连着一阵的昏眩中回过神来,浑身的痉挛在激情过后的余味中慢慢平静。她躺在郭影结实的怀抱里,眼睛微闭,一点也不顾自己的躯体还裸露在摇曳多姿的烛光里。
郭影也无心处理战场,任由芳芳激情滂湃时如翻江倒海般汹涌的洪水趁着余势继续蔓延。
女人在激情涌溢之时也会如男人一般激流勇射,甚至比男人的搏击还要凶猛,那是郭影做梦也未曾料到的。
郭影顺势将指尖从芳芳湿滑的两腿间滑过,满手的透明糊状液体从指间滴下,其间闪着红红的血丝。郭影猛地一怔,慌忙坐起身,“芳芳,你怎麽了?我弄痛你了吗?”
“没什么,可能是激情汹涌时我们的动作过猛了吧。你深入我的伤处了……不过我一点也没感觉到痛。阿影,你让我爽透了,是你让我懂得了做女人的妙处,下辈子我还要做女人……”
“真的没事吗?我也是被你的激情融化了,以致于我忘记了怜香惜玉的温柔。女人啊真是男人的消魂谷!男人只要进入了那个温暖湿润的港湾就会放弃了一切,哪怕是尊严!芳芳,你太不简单了。你的柔情蜜意让我彻底尝到了做男人的美妙,我真的无法想象,没有了你我将如何过日子?”
“别说傻话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要走了,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芳芳苍白的脸上泪水涟涟,“抱住我,让我死在怀里好吗?”
“不,你不会死的,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郭影拉过被单盖住了芳芳的身子,双手紧紧地抱住脸色越来越白的芳芳,颤抖的双唇在芳芳脸上不停地吻着!
“影,我已尽妻子的最后一次责任了,能让你满足,我打心底里高兴。我知道我跟你结婚对你太不公平了,这辈子我注定要欠你的了。下辈子我一定要做能陪你一生一世的妻…妻…妻子…”说完芳芳与郭影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倏地松开了。
“芳芳,我的爱妻……”郭影的心猛地一沉,自己的世界一下变得空白一片。
夜似乎一下变得特别漫长,出租房内摇曳的烛光顿时没了红红的喜庆,晃晃地如墓地晃动的萤火。
郭影一下苍老了很多,他的世界因爱妻的离去失去了原有的颜色。与芳芳有过的激情碰撞顷刻间成了无法忘却的痛疼。这是一种无法用时间来度量的灵魂受挫的解剖过程。
郭影放下开始慢慢变冷的芳芳,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完身子,给她穿上她最喜欢的那套淡蓝色碎花裙子。
芳芳安详地躺在那张已经被郭影整理好的大床上,嘴角的微笑似一枚盛开的豌豆花。
郭影坐在床前守候着,一会儿握住芳芳已经僵硬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一会儿上前亲亲芳芳已将幸福定格成微笑的脸庞。在他眼里芳芳似乎是睡着了,他是在虔诚地等待爱人醒来。那种庄严肃穆的神情让人肃然起敬,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情感释放过程。
天刚蒙蒙亮,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郭影的回忆。可与芳芳在一起时的快乐依旧在郭影的脑子里快速延伸。
那时郭影为了能有更多接近芳芳的机会毅然辞去刚干顺手的某杂志社副主编工作来到芳芳上班的威斯敏斯大酒店做杂工。
一天郭影无意间发现芳芳与璐璐瑶瑶三人在一家时装店里看衣服,于是他就悄悄跟了进去。正巧芳芳看中了那身淡蓝色碎花裙子。芳芳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郭影差点儿看呆了。那套裙子像是特意为芳芳量身定作的一样,穿在她身上简直将女人特有的魅力一览无遗地全方位展示了出来。从不照镜子的芳芳那天在试衣镜前转过来转过去,看得出芳芳对那身裙子有点爱不释手了。瑶瑶璐璐二人也一个劲地劝芳芳将那套裙子买下来。可是一问价,芳芳满腔热情似被迎头泼了一碰冷水般倏地冷了下来。她只好依依不舍地回到试衣间脱下裙子折叠好还给店主。芳芳离开时装店时那种几步一回头的恋恋不舍的神态犹如一颗长长的钉子深深钉进了郭影的神经,于是郭影决定买下那身裙子。
等芳芳他们离开时装店后郭影取下芳芳试穿过的那套裙子,没有丝毫犹豫便买了下来。他刚从杂志社领取了上个月的工资。一千八百八十八块一套裙子,这确实是郭影长这么大头一次买这么贵的衣服。
离开时装店的时候店主告诉郭影,说郭影买下的那身裙子是店里的最好货色,质地,款式,绝对是一流的,做工也非常考究。进货时他跑遍了整个批发市场才碰上了唯一一件刚上市的时新产品。他不停地夸郭影有眼光,像这种时新货郭影的女朋友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
后来郭影找机会将那套裙子送给了芳芳。芳芳接过裙子时从郭影真挚耿切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诚心。从此芳芳终于向郭影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心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郭影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感知到了。那套裙子芳芳平时舍不得穿,只有跟郭影约会的时候才特意穿给郭影看。漂亮女人只愿将自己的美丽献给自己所爱的人。
郭影从与芳芳在一起时的幸福美妙里走出,站起身循着敲门声走向门边。突地一个踉跄,要不是郭影慌乱中本能地扶住了门边的那把椅子,非得摔个嘴啃泥不可。这时郭影才意识到失去了芳芳犹如失去了整个世界。
当瑶瑶璐璐看到站在门边,目光呆滞,胡子拉扎与昨天判若两人的郭影时她们俩的心突地一凉,一股寒彻心骨的凉意倏地遍布全身。他们意识到芳芳已经去了,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不禁悲从心头起,瑶瑶璐璐不顾一切地冲进屋去,险些将郭影撞倒在地。
“姐,姐,咋那么狠心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就离我们而去,叫我们怎么办啦?”
“姐,咱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你像姐姐一样处处护着我们,你这麽一走,我们到再也见感受不到姐姐对妹妹真诚的关爱了,再也见着亲爱的姐姐了……”
瑶瑶璐璐悲痛欲绝的哭声打破了城郊小区的宁静。郭影看着一前一后在床前声泪俱下的瑶瑶璐璐姐妹俩,除了跟着伤心流泪不知如何是好。
悲伤,沉痛,不舍终究唤不回已经离去的芳芳。郭影流干了泪水,哭破了喉咙,甚至拉着芳芳已经冰凉的手哭天喊地可芳芳依旧微笑着永远地闭上了那双曾让郭影忘乎所以的眼睛。
悲痛终究不能阻止时光流逝的脚步。当轰鸣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将小瓦房里的悲情压下去的时候郭影才发现不知什麽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郭影看了一下表,他想如果芳芳还在的话该是她上班时候了。直到婚礼前一天芳芳还在坚持上班。这个星期芳芳跟瑶瑶璐璐一道上中班。
“瑶瑶,璐璐,已经四点了,你们该去上班了!”郭影强忍悲痛扶起哭红了双眼的瑶瑶和璐璐。
“我们已经请假了,还是赶快处理芳芳的后事吧,要不……”瑶瑶不等郭影有何反应就拨通了郊外火葬场的电话。
在瑶瑶,璐璐的陪伴下郭影匆匆处理完了芳芳的后事。
郭影已无心思再在南方呆下去,他决意马上离开南方。当晚瑶瑶就给郭影送来了芳芳临终前托付给她的东西。那东西由一个精致的小胶袋装着。
郭影打开胶袋,里面是一个日记本和一本存折。存折里夹着芳芳的身份证和存折密码。
“这是啥意思,芳芳怎么从没跟我提起过?存折我不能要,瑶瑶,听说芳芳老家有个叔叔,麻烦你将这本存折寄回芳芳老家好吗?”
“阿影,我和璐璐都知道你是真心爱芳芳的,跟她结婚绝对是出于真挚纯洁的爱。但将存折留给你真是芳芳的遗愿啊!不信你自己读读芳芳的日记吧,日记里记录了芳芳认识你以来的全部情感历程!”
郭影迟疑了一会儿,慢慢翻开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2002年4月1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愚人节。我多日来一直在琢磨这天该发生点什么。有爱相伴的日子的确与众不同。两年来我一直让自己生活在将爱封存的日子里。原以为自己绝对有自信应付将爱压抑的日子。阿影,是阿影打破了我原有的平静。没料到自己平静的表层下蕴藏的却是心不由己的惊涛骇浪。阿影的真心打动了我,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无不表明阿影对我的爱是何等地光明磊落,何等地纯洁高尚。
我明白自己的病情。因此我千百次地告诫自己不要心存幻想,不要因爱而毁了别人。阿影一次接一次地接近我,我都强装不动声色地打花了他。特别是那次旧病复发被一直暗中注意我的阿影发现,阿影执意要打车送我去医院,可我无情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原以为阿影该死心了吧,谁知我错了,更没想到阿影对我的爱反而更加执着坚定。
在我接到阿影几乎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回来的那套我连作梦都想着的连衣裙之后,我终于被他的诚心征服了,我决定不顾一切地好好爱一回!
我知道我的决定太残忍,太自私了,可我已经是心不由己!
阿影,你太傻了。我值得你如此痴迷吗?已成残花败柳,病弱之躯的我却成了他心目中的宝贝。我想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那样的大笨蛋了。
我该为他做点什么呢?快乐,给他快乐。对,在我生命终结之前应该尽自己的能力给他快乐!
噢,对了。不是无意间听阿影提到过他还欠学校五千元学费吗,那他一定需要钱。对,目前他最需要的一定是钱了!好,那就这么定了,将存折里的最后一点钱全部留给阿影,留给我最爱的人!不过,凭阿影的脾性要怎样才能让他接受这笔钱呢?
阿影,你给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快乐和最真的爱。我欠你太多了,这辈子恐怕没机会还你了。存折里的那些钱如果我直接给你你是肯定不会接受的,因为我了解你的脾性。当我永远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即使想拒绝也不可能了。阿影,千万不要让我死不瞑目啊!如要拒绝我临死前的最后心愿那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保重,我亲爱的影!
“芳芳,你想让我不安一辈子吗?”郭影合上日记,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芳芳,爱是不能奢求平等的,你知道吗?因为我爱你,为你付出一切都那么心甘情愿!”
“阿影,节哀顺变,别伤坏了身体啊,芳芳还需要你带她回家呢!”
“谢谢你,瑶瑶。芳芳有你这样的好妹妹我想她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的!”郭影将芳芳捧在怀里,镜片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璐璐呢,她还好吧!”
“她病倒了。她说她本打算同我一道来看芳芳的,可怕见到已经面貌全非的芳芳会更加伤心,所以……”
“唉,真是红颜多薄命,像芳芳这么善良的人却这么早就去了……”
“阿影,有何打算?送芳芳回家后回学校吗?毕业证要紧啊,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毁了自己前程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想一时半载我是离不开芳芳的。”郭影紧紧抱住那只乌黑发亮的骨灰盒,心中不由又涌起了无穷无尽的伤感。
“瑶瑶,你回去吧,累了一天了!”
“好吧,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瑶瑶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好好读读芳芳姐留给你的日记吧,她想回哪里也许能从中找到端倪呢!噢,对了,这是我和璐璐的一点心意。我知道你的那点工资也该花得差不多了。这个信封里有我和璐璐凑合的六百块钱和你和芳芳姐这个月的工资。经理托我给你带过来了!”说完,瑶瑶留下一个信封快速地离开了小屋。
郭影目送瑶瑶离去,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一个人太悲伤的时候头脑会失去思考的能力,脑子里装着的除了对爱人的无限思恋便是阴阳相隔两茫茫的绝望了。
郭影没心思去理会瑶瑶离去时留下的那个信封和那本朱褐色存折,他靠上床沿,手捧骨灰盒再一次翻开了那本日记。
芳芳的音容笑貌倏地随着文字在郭影的脑海里重现。郭影仿佛一下又回到了记载了芳芳喜怒哀乐的岁月,他随芳芳经历的情感之旅一步步走近了她,一层层更深入地了解了她。
原本有些清凉的四月雨夜在郭影无声的心路旅程中显得更加清冷和苍凉。当郭影心情无比沉重地合上那本日记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不知不觉,郭影陪芳芳度过了一个凄冷哀伤的夜晚。
雨似乎已经停了。已因芳芳的不幸而哀伤了一天一夜的天气也改换了新面孔。
郭影从那床载录了自己与芳芳一次次刻骨铭心的激情碰撞历程的床单上撕下一块将芳芳得以安身立命的骨灰盒和那本日记打成一个包裹,匆匆收拾了一下房里的东西,给瑶瑶和璐璐留下一封短信便踏上了送芳芳归家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