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样一个寂寞的峡日,离开了丽江。
我离开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彦祖还是个熟睡的孩子,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这样一个男人,我曾经一直爱着的男人,我就要离开了。我带着自己简单的行囊,走了。
我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再次来到那里,或许我已经记不清楚赵彦祖的脸。
为什么我会选择走向一个陌生的世界?我还无法真正的找到答案。但是,我已经决定要逃,我选择了逃,开始了第四次逃亡。
我又一次的选择了逃。
在那段日子,我在青岛,一个人在青岛;因为曾经听一个同学提起过青岛,说那儿很美,事实上确实是的。在那个褐色的沙滩上,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从那一头再走到这一头。走着,走着……苍凉感,凄楚感涌上了心头。曾经,不开心的时候,至少身边还有方亦寒,方亦寒总会安静的陪着我,守侯着我。而现在,他不可能会出现在我面前。当你自己刚知道习惯了一个人陪伴时,他却消失在了过去时里。那天,一群一群的人走着,追逐着。我和我的影子走在一起。我在沙滩上安静的走着,踩着软绵绵的沙子,仍然在走自己寂寞,孤独的石砾地,不会再有人迎面而来,没有愉快的欢笑声,没有失落的忧郁,只有木木的感觉。我迎头撞上了一堵墙,我的头被撞得有些疼。我看见了他,我惊呆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是孤单中的软弱?我无法,不能控制泪水涌出眼眶,莫名其妙地对着自己害怕面对的人流泪,泪愈演愈烈。我不能去猜测他为什么会到那里来,为什么而来。
他走了过来,把我拥在怀中。看着蔚蓝色的大海,我的心,宛如一条正在海上行驶刚刚经历了飓风的小船,终究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为什么又要逃呢?”现在,他问我,发着干涩的声音,宛如在大火中炼焚过的声音,他问我为什么又要逃呢。
我为什么又要逃呢?我为什么又要逃呢?我为什么又要逃呢?又在逃谁呢?
“这不是幻觉,告诉我,这不是幻觉,你的存在是真实的,不是上天在跟我的玩笑……”我的身体在打颤。
“姐姐,你听到我的声音了么?姐姐?”
我的泪如一潭万掌瀑布瞬间倾泻。
我的身体,我的精神,我的意识,我的思想,我的感情都已经置于那个软弱的世界里。
“这不是幻觉,姐姐,在丽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已经随着风起起落落远去。生活,就如一张乐谱;生,是开始;死,才是演奏中的休止符;休止符是必然存在的,才是终点。所以,一拍过后还有一拍要继续。如果你在无意中拍下了休止符的一拍---我会帮你继续下去。”
是的,他会帮你继续下去,我相信他。我不逃,我答应了我不再逃亡。我答应了方亦寒。
我们走在崎岖的小路上,听到露水在苍绿的叶子上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它的清脆与古老,和快乐一起根植在我们的心里。
方亦寒告诉我,他小的时候就希望能够爬山,在山顶建一座房子,就像张爱玲作品中描写的那样。
我说,“最好还是一栋粗糙古拙的建筑物。”
我们兴奋的设计着未来,身体却有点累了,在攀到山的半腰我便蹲坐了下来。不知不觉的有些冷,他拥住我,我们相拥着,感觉很温暖。听到露珠拍打在头上的声音,我们情不自禁的相视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隐蔽起来的东西总是可以轻易的引诱起人的兴趣,强烈的兴趣。”我说。
我斜躺在他怀中,望着他。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姐姐,在山顶上建一座小屋,在别人看来,会住着什么样子的人?修行者?诗人?探寻大自然的先驱?画家?一对很平凡的夫妻?也只有这些人,才真正懂得享受这样一个地方的灵气,才不会辜负了这样一个出尘离俗之地,你愿意陪我住下么?”
“是的,我愿意。可是,亦寒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儿并不适合你,为了一些可以放弃的东西来放弃理想,我会觉得很难过。亦寒,你下辈子打算做什么?还是人么?”我看着他。
方亦寒摇了摇头,“不,姐姐!我要做星星,北极星。在深夜,不管你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它,找到它,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害怕,孤单。”
又一个守护我的男人,让我不再害怕黑夜,他会守着黑夜,守护着我。我不害怕,真的,我不害怕。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忍不住泪水涌上来。
我明白了他对于我才是真实的,他不会放弃我。至少,他不可能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