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阳一风的生态乐园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拿起他的照相机拍摄那些暖色的景物,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放下,甚至最终选择将摄象机摔得粉碎。他告诉我,我使他烦躁,找不到焦点。
“你使我找不到焦点,我无从掌握。”他说他不想错过我,不想错过他一直在找使他作品复活的那一个人。
我把相机拾起来,支离破碎。我拿着它,我的泪一直往下流,往下流。我不理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是相机维修师。这个工具已经变得没有任何的价值,他怎么能够狠得下心来,那好似他的灵魂生命所在。而他坐在地上,望着天空。最终我选择在他身旁坐下来。
我望着他。从他的眼睛里,我读出了一个男人的茫然与无助。他突然转过脸望着我。微风吹乱了我的长发,也吹乱了他的短发。
“你知道么?你并不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可是,看起来,很舒服。”他说。
我没有说话。
他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抚摸着我的脸庞。
我发现他的脸上有一种平静的幸福,有了一种快乐。
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持续下去。周围的空气似乎有着暧昧的味道。我说,“我想四处走走。”
他说,“好吧,我当你的导游。”他说着就站了起来。
他说,“要不要先到我的酒庄喝杯酒,那里有着世界是最悠久,最古老的酒。”
我笑着说,“好啊。”
那是一座有着十十世纪四五十年代欧式风格的小洋楼,很安静。
“这里是我爷爷建的,收藏酒是他的爱好。”他说。
“我喝过一种酒,沉淀了几千年,不,几万年,甚至是几亿年的酒,你信么?”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望着我,惊奇地望着我,忽然大笑。
“我信,深信不疑。我这儿也有,你要来一杯么?”
他说着拿着一个酒杯走了出去。酒庄的管家伯伯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片刻,他回来了,手中端着盛满着晶莹透彻液体的杯子,他说,“这一定是你喝过的那一种酒。”
我说,“是啊,水是这个世界是最醇美的酒了。”
管家伯伯看着我们也笑了。
我们都喜欢水,由水的话题不自觉的谈起了赵彦祖和黎依美,因为他们也是爱水之人。水,凉爽渗透着湿黏中的感觉。每一年,我们四个人都是要去爱琴海的---那个著名的度假胜地,只是时间不同而已。
他说了很多,讲赵彦祖和黎依美。我说,“我曾经在十三年前的夏天在爱琴海遇见了赵彦祖,十年前的夏天在爱琴海遇见了黎依美。我和彦祖仿佛有着一种生来具有的说不出来的熟悉。我站在沙滩上,看着他,他使我内心抽搐。使曾经不会关心他人不会流泪的我开始流泪,心痛。黎依美,站在阳光与海面之间,发出咯咯悦耳的笑声在舞动。看着她,我也想要飞起来。欧阳一风,你知道么?黎依美的座佑铭是什么么?海伦凯勒的话---当一个人感觉到高飞的冲动时,他将再也不满足于地上爬。十三年前,我开始尝试去爱我身边所有的人。好人,坏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十年前,我的体内充满了一种飞翔,好好活着的核能。”
欧阳一风他要我跑到野地,要我大声喊着“赵彦祖,黎依美,你们两个他妈的大混蛋。”
我说,“这样我只会让你的生态园的空气变得更糟糕。”
他笑着说,“你尽管骂好了,我不会介意的。甚至还可以陪你一直骂,直到你的嗓子干涩为止。”
我笑了。
他看着我。
他说,“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我笑着说,“你喜欢我么?”
“在认识你之前,我是喜欢像黎依美那样的女人。认识你之后,我发觉娶太太好是你这样的比较好。可是你不要我,你选择了方亦寒。”他说。
他先是一怔,惊奇的望着我,后来笑了笑。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他的洒脱,不甘于世俗。
“我,很固执,确认选定了一条路,极容易走到底。”
我们面对着面,只能无奈的相视的笑着。
我们没有想到赵彦祖和黎依美会突然来到美国。
他们看着送我回家的欧阳一风。黎依美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亦竹,你和欧阳一风在一起?”黎依美高兴的抱住我,快乐的问。
我没有回答黎依美,我该怎么回答,如何说出我内心深处的爱。
看着赵彦祖,我既开心,又不安。我一直明白自己隐隐约约的害怕面对他的,却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你知道么,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参加我们的婚礼。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原谅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还好,这个时候,方以寒回来了,只要有他在,我就会很安心。“姐姐,我回来了。”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本储满快乐幸福中闪出一丝不安,在他看到赵彦祖的时候,他径直走到了我身边,定定的,牢牢的,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轻轻地却显得十分亲昵的抚摸着我的脸庞。他的行为举止吓坏了黎依美。我知道这是方亦寒在向赵彦祖示威。
“姐姐,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他在害怕么?
他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们……我们试一次,我相信我们可以,我们一定可以的……”这不是誓言,因此他有足够的理由不相信我的话。
看着黎依美那张布满幸福的脸,而那个叫赵彦祖我深爱的男人,始终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微笑着望着我,仿佛很自信的知道我会说出什么样子的话。几个月前,我就将自己定格成为一个虚伪的女人,平静地在黎依美面前,我永远有一个无法说出的秘密。从此以后,有时候,我想站在繁华商业大街对着所有人疯狂的大笑;有时候,又想躲到一个不为他人所知道的角落大哭一声。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我已经十分明白,如果要对一个人撒一个谎,那么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这个小谎,没准最后都有可能说晕了,落个得不偿失的下场。每天醒来便与自己演戏,在别人面前演戏,演到最后连自己也忘记了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然而我必须要撒谎。因为,我面对的人是黎依美,她是那么近于疯狂的爱着赵彦祖。她是一个刚从地狱走进天堂的女人。
”亦寒,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我们要生活在一起,彼此信赖,彼此交换心里的想法,彼此扶持;再也不分开。”
我靠在方亦寒的怀中,尽管不安,仍然逞强的吐着自己虚伪伪善的自信。
我以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试图使所有人都幸福。
“哦,原来是我弄错了对象。”黎依美夸张的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走到赵彦祖身边,斜靠在赵彦祖怀中,发出咯咯的笑,似轻浮,似嘲笑。
“喂,黎依美,你笑够了没有,我可是玉树临风的贵公子,这还愁没有人要么?倒是你们两位,不去度蜜月跑到这儿干么?”
欧阳一风作怪的表情,搞怪的动作,奇怪的声音打破了有点僵化的画面。黎依美开始龙飞凤舞的讲他们的蜜月之旅。
我害怕听到黎依美的声音。
心脏上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口又迅速的撕裂开。
我想要逃,想要方亦寒带着我逃走。
我逃了,欧阳一风带着我逃了,逃到了丽江,以他内定摄影女主角的身份去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次没有拒绝,我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
只是,我不知道,我并不知道这次做广告的企业是赵氏。而且赵彦祖是男主角,是监制。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就是小丑,一步步走进陷阱。
那些日子,在水岸上,在水花亲吻的河边,都有我们的身影。
赵彦祖说,“亦竹,请你不要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
可是我已经感觉到空气里烦闷的尘埃涌向我,挤压着我,我内心躁动,不安。
看着沉静的河水,彼此陷入了沉默。他仿佛已经站在另一个世界的中央,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无法触摸的电网。那个世界,是他的王国,他是国王。这个世界,是我的王国,我却不是公主。我们彼此都无法企图进入对方的王国,只能各自站在属于自己的原地。
“亦竹,爱着你是痛苦的,这个世界上竟有那么多的傻瓜争着去爱你。尽管无法走近你,无法介入你的生活,无法驻扎在你心里。为什么---选择的是他?”赵彦祖的声音是哀伤的。
我低着头,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不敢出声,泪水成串的不争气的往下落。
“我知道,你是真的寂寞,孤独,不快乐。事实上,我也是那么寂寞,孤独,不快乐。那样的折磨我也经历着,感受着。”他深深的叹息。“亦竹,你真的那么希望忘记我么?真的那么不在意我?”
“彦祖,我是人,不是神仙,而且只是一个平凡人。欧阳一风曾经问过我会不会爱上方亦寒,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难道不觉得他们两个给别人的感觉上很像么?你们很像,我早就知道。我很清楚你是你,他是他。可是我还知道我已经彻底失去你了,我害怕风浪,希望过着一成不变的,有条不紊的生活。”
我摇头,不停的摇头,闭上眼睛。
“可是,……有些事情的发生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由不得自己……我不是故意这么做!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明白。”我只能点头,发出干涩的声音。我望着他,“彦祖,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你以为有么?”
然而他握住了我的手,他握着我的手说,“或者,我们等一段子。”
然而,他现在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我们无可选择,分开,对谁都好,不是么?”我不想再逃了,不想再对我们之间还抱有任何希望了。“雨果曾经说过人并不是只有一个圆心的圆圈,人是一个有两个焦点的椭圆形,事物是一个点,思想是另一个点。你难道不觉得你我之间构成的不是椭圆么?你是一个点,我是另一个点。我承认,我是屈服了,屈服于我们生活中已经存在的事实,屈服于伦理道德。”
他已经是那个世界的,他不再好似生活在我的生活当中轴心的赵彦祖,甚至不在边缘线上。他在那样一个世界,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风是从百花园里吹过的,那个是的鸟儿唱着最原始的森林之声,那个世界的天空是由海的最深处影射的。那个世界里的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所拥有的不同。我拥有的,是一个空洞寂寥的世界,一个从极地空洞里吹过的呼吁,飕飕的风声,一个荒凉的世界。而且,十年间,他本就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
悲伤,就由我一点一点的去承担;时间终会冲刷掉一切,渐渐的,他就不再感知到悲伤了。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是同一个区域的,本就不应该有丝毫的关联。今天,我们已经相离的太远,我们谁也不许再去可以的了解谁。
这一切,我都明白,他也知道。
然而,我爱他,他也爱我。我的话语刺激了他,令他完全忘记了理智。他抱住我,我想推开他,可是他抱得更紧,我也不再想挣脱。
“你屈服了,屈服于已经存在我们生活的事实,屈服于伦理道德。那么,你为什么却可以和他在一起,在世人面前,他不是你的弟弟么?”
“不,不一样的……”
“我只要你肯要,没有人可以阻止你要我,除非你自己不要。”
他已经疯了,我屈服于已经存在于我们生活的事实,因为我这样的屈服,我的身体在颤抖,眼中泪珠盈然,我已经无法发出简单的言语作为反驳。我想挣扎,可是,我的力量在他面前是按摩的微乎可微。况且,我的身体本就不由我自己的灵魂意志来控制,我的心本来就不再是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
他狂吻着我,像野兽,一头被逼疯了的野兽,吻着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泪水,我的面颊,我的唇,我的颈……我已经被俘虏,被这个男人,我等待已久的男人,我逃亡已久的男人……
我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眼睛,紧紧环搂着他的颈。我很矛盾,害怕一切只是一个梦境;又害怕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知道,你是真的寂寞,孤独,不快乐。你真的那么在意世俗?姐姐,你真的那么不在意我?“我似乎听到了方亦寒的质问声。我感到冷,很冷,我不敢张开耳朵,不敢睁开眼睛,紧紧的抱着他。
赵彦祖搂着我,在床上拥着我,就像海水亲吻着我,轻轻的拥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