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慢半拍,仿佛是活在梦里的女子。身上痕,心上字。曾几何时,他也是她心上的朱砂痣,生生嵌进血肉,无限销魂,琢磨不去。
躲不开眼前女友关切探询的目光,她唯有低眉苦涩的笑,缓缓地展开在唇边,仿佛是灯光照射下晕开的一丝阴影。
台湾人在这临春河畔经营一家咖啡,语茶,冰淇淋,台式套餐的悠闲去处,因了琼瑶姐姐的关系,无端觉得台湾是个纯情浪漫的城市。
二楼珍珠帘卷玉楼琼浆,烛影摇红美人如玉,一楼隔断的台面处处是玻璃香氛,古典铜制台灯,一排流苏真的好似低眉静坐的女子,眼神朦胧而温暖。
此刻,紫苏背对门帘而坐,近8点了约了女友真绣来吃饭,真绣原本大而圆的眼睛忽然很亮,既而带着鄙夷与恨意,
她很平静的说:“郑玉庭,是他来了。你不要刻意回头。”
紫苏浑身一震,强忍住回头的冲动,世界这样的小,兜兜转转,一不小心便要遇见。
“穿红衣服的,是不是的?”真绣略有些疑惑。
紫苏的目光无意右转,不是他又是谁,依旧穿着两年前见面时的一件红衫,好象记得她曾说起过她喜欢看自己喜欢的人穿红衣,他已走过大堂中间凹进去的一个圆形的地方,那里放着一架白色仿古制的钢琴,任是谁爱音乐爱生活的人都想要去轻弹一曲。
他走到铺着玫瑰红丝绒毯,铜制雕花栏杆的楼梯处,一手扶着栏杆,有意无意的往紫苏这边扫过,淡淡的气度,步步往玉楼上去。
紫苏称作玉楼,是因为二楼每个半包间式用珍珠帘子隔开来,里面是暖色的贵妃椅,烛影摇红,不论是怎样的女子往这椅上软软的一靠,面色含春,旁边有不那么讨厌的或者是心仪的男子,此时也无事自通的会解风情会献殷勤,心也会忽然的卸了防备,恢复了祖先仕女们传承下来的温柔情怀。
此时,郑玉庭已转上二级楼梯,目光似乎直直扫了过来。紫苏的脸刹时间已雪白,说不出话来。
奇怪的是,他却不上去了,又下来,从厅前穿过,走到外面绿色掩映的庭园处了,三把草编的大伞撑开,伞下是藤编的坐椅,玻璃桌面。
这是这个东方夏威夷国际旅游城市的一大特色连同这伞下的情侣。一个女子,看起来清秀,甚是年轻,简单的吊带,披肩的长发在夜风下缠绵不已,她小鸟依人的倾身坐在他身边,小心的喂他吃着冰淇淋,只怕也是草莓的红粉佳人吧,他半躺着,状及悠闲享受。
仿佛是昨天,她在本省最大的公司售楼,房地产销售其实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世面上没有相关的书,除了北京上海深圳几个大城市产生了几个传奇色彩的策划大师,在这个曾遭受过毁灭性经济打击的海岛,什么都是探索触摸着石头过河,但是一次成功的尝试便有可能写进本国房地产历史。
各方面的原因激起了这个团队的巨大的积极性,尤其在运用脑力上更是加倍的努力,那几个月他们的销售空前的好,当时的销售员现在都各自组成了自己的团队,成为新一代的领导。
可是再忙再累,他们每晚总会有电话,短信,世间最美好的是情话,百听不厌的也是那绵绵的诉不尽的相思与爱恋。 2000年的春节就要来了,他们的相识,已经有一年零八个月整。
那天房地产界举行短信抽奖活动,公司是主办,特奖奇瑞QQ,“333”发过去,多发一次便多一次机会,紫苏预感自己没有那样的好命,只随意发了两条,多的还是给他的信息。
谁知,无心檫柳柳成荫,她成了公司唯一中一部手机的人,因为领奖须到电信打印短信屏条,一个月的短信打了很长的时间,她吓了一条,那六百多条短信,一个月的多少恋爱勿语。
因为,第一次见面那一个湿润进攻性的吻;
第二次,在酒店工地上,午睡醒来的他认真专注的查看,略为凌乱的头发,古希腊王子似的微卷的发,阳光下气质迷人而帅气。认识他一个星期以来,她被那个吻搅得心烦意乱。
男友家生与紫苏在一起有两年了,她的一个眼神,一点小脾气又怎么瞒得过他的眼。
家生非常的爱她宠她,当初还是任性的女孩逃离自以为束缚的家庭,初来海岛在家生舅舅公司里上班,春节本来要回家,有可能不再踏足这片土地的她,忽然在前夜丢了所有的现金,卡,身份证,哭哭啼啼的小紫苏一夜长大成了一个大8岁的成熟男人的女子。一直到今。
那晚,刚参加完公司的会议,紫苏沿着河边闲闲的散步,月仿佛蒙上了一层面纱,冷而幽怨的注目人间,仿佛是嫦娥孤单寂寞。
多少回月下的幽思,从七岁读到林妹妹月下泣泪,鸟雀纷纷惊起,不忍卒听。
是他,郑玉庭来电话约他去唱歌,城市里的人夜晚唯一的去处,他们仿佛不知月夜下的河水,月影,暗香,那棵老树,斜斜伸出它茁壮的身躯,身躯上白裳的女子,月光下尖尖的下巴,水光荡漾的眼,年轻的男孩,保护似的偎在旁边两个人窃窃私语,水草也许有荷花的清香淡淡的飘来,一两只萤火虫点着灯笼寻觅。
“在丽水KTY312,我不去接你了,你打车来我送你回家。”
他简短的说完,便挂了电话,他知道,他是吃定她了。是的,她是盼望见他的,她低头看看身上黑色长裤裙,白色小罩衫。
打电话给好友真绣,家生在打麻将,怀疑的看了她好几眼,她心里紧张得很。旁边的人说着让她们去玩嘛,还免得打扰我们。
家生没有再说什么,只问“几点回来,”
“11点一定回来”真绣赶紧说。
见到他,他喝了一些酒拉着他的手做在旁边,他的朋友很多,说她长得好,要他好好表现唱首歌送给她,他唱的是黄家驹的《海阔天空》。
随意的唱着,他总是这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没有唱完,他过来紧紧偎她坐下,手环过她的腰,拉近他,两个人挨得那么近,鼻尖都要轻触了。她心里慌乱,忘记了真绣在那里,忘记了家生。他的唇湿热的,软软的欺近,舌头滑伸进她的唇里。她不知所措,任由他的男性气息期近他,那样不知羞的在众目睽睽下,任他摆弄,他的手不知何时已贴近她玉质光滑的背,她抖了一下,反射性的推他,忽然意识到真绣及众人的存在,她的脸白而转红,眼泪都快要迸出来了。小声的哀求,“这么多人,你。。。”
他看她这样窘迫便放开了她。
这凡俗世间有什么比一个温柔的吻更惹人心醉呢。少女含羞的吻固然令人无法抵挡,男子对于自己钟爱的女子所表现出的温柔沉醉也是令人难忘的。
他送她们俩回家,到门口,车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他们在说话 。
紫苏的目光无意转过,她忽然惊呆了,一道可怕的难以形容的仇恨的眼神射向他们,确切地说是他,郑玉庭,家生的青筋暴起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快砖头。
不及害怕不及反应,家生已冲了过来,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用手里的砖头砸向郑玉庭的头,怎么会这样,紫苏完全弄晕了,她站在车门边,一时间仿佛心神俱烈。
等她稍微清醒时,她看见自己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真绣与家生纠缠在一起,郑玉庭已开车离开。
真绣不知哪里来如此大力,紧紧箍住家生一时倒也动弹不得,很吵很吵头好痛,真绣一直在喊着什么,似乎叫她离开。
忽然,家生挣脱了真绣,太可怕了,他一定打伤了郑玉庭,打伤了真绣,记忆里戴着眼镜,文弱书生气的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家生的手抖得厉害,抓住她的手拎上了楼。在房间的角落里她泪已流干,不住瑟缩着,满眼是恐惧,自小读书长大的她对发生的事情毫无经验。
家生一直在咆哮,在怒吼,声音沙哑眼里有血丝,简直毫不留情,他用力捏着她的鼻尖逼着她说,这几天她心神恍惚是否因为刚才那个男人。
他快要疯了,他极尽想象的描述他们在一起,紫苏开始还可以小声解释,“我们只是朋友,你知道我没有朋友的”。
回复她的是更暴烈的冷笑,“那个色狼,他会放过你?!”
他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她喘不过气来,他说:“你说呀,说。。。”
她仿佛不认识了,厌倦和恐惧,她是那样无助。
他拍拍她的脸颊,“不要怕,家生不舍得打你”。
他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他的目光触及她唇边一个有吸引力的弯弧,他的手指滑下去,轻柔的抚摩,忽然猛地用力,
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他是不是亲你这儿了?你说,快给我说!!!”
她伶伶的打个寒战,他的目光是那样的阴冷,残酷,狼一样的。
“看着我,怎么,恨我了是不是?”
他惨笑一声:“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完全破坏了,是不是?”
“是不是?”他不停的凄厉的追问。
“我宁愿你疯了,家生一辈子伺候你。”他语气怪异。
她绝望了,意志渐渐迷失了,只觉得无比的恐惧和寒冷。
她恢复到一个无喜无忧的世界。没有了恐惧和寒冷,只是睁大美丽的眼睛。
他跪在她面前用力的抽打自己的脸,痛苦流涕,苦苦哀求。
他忧郁的照顾她两年,在她快要恢复的时候,她记起了往事,不动声色,在晚上,躺在他身边,她割脉了,她略有些忧伤的想,不用再怕他了可是也见不到郑玉庭了。
他习惯了握着她的手睡,醒来也要找到他的手。他在黑暗中握住一只,去找另一只时发现了粘性的液体。
母亲来带走了紫苏。家生离开了海岛,恐怕今生不会再踏入这片土地。
母性的安全终于让紫苏恢复了聪明美丽。直到今天遇见他,郑玉庭。她已无力再爱了,一阵风吹草动后,她含笑看着最安全最可靠的女朋友,静静的吃完了眼前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