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 第五回 区大升夜卧吴家咀 智聪僧遇难雨坛寺
上回说到蒋贵善奉了屈长鑫的旨意,要办理两件大事,他权衡了一下,决定先解决好了雨坛寺智聪和尚后,再返过身来解决屈贵芳及贾忠诚的事。可是,他却不晓得,贾忠诚也在抓紧时间在行动,贾忠诚与区大升相互许下了诺言后,觉得区大升定的三天时间太长了,又返回蛮子洞,要区大升在今天晚上就把那份血书偷出来交给他。并又给区大升增添了三块大洋作酬谢。区大升见有机可趁,来个狮子大张口,还要五块。因为屈长鑫只给了贾忠诚三十块大洋作活动经费,咬了咬牙,又添了两块。这也是贾忠诚急于求成,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大方的。
区大升又有了五块大洋,心头乐不可支,唱唱嘘嘘地又去了吴家咀,可惜没有机会与吴月珍拉上话了,问不出那血书的结果来,更不知血书藏于何处。
天黑了,人们都收了工,吃了饭,摆了一阵龙门阵,见薛振川还没有回来,便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福娃跟他舅舅吴月良吃了饭后,到对面山坡上守夜去了。
闻香、小双洗了澡,在院坝桌子的油灯下看了一阵哥哥的课本书,经姐姐一阵招呼后,也自觉的进屋上床睡觉去了。
大女儿兰花见母亲还在灶房忙乎,对她说道:“娘,你累了一天了,洗个澡,睡觉去吧!灶房这些东西由我来拾掇。娘,我在水里放了竹叶、夏枯草、柏树枝、桃花叶、桑枝和桑叶,这样行不行?”她给母亲舀了一桶水,提到猪圈里去了。
“要得!我今天特别累,汗水出得特别多,用这些草煎水来洗了,会很快恢复疲劳的。”吴月珍抱了一包衣裳进了猪圈,又叮嘱女儿道:“兰花,再多掺一点水,你爹和永泉哥回来还要洗澡哩。”
兰花应道:“妈,不要你讲我都晓得!”
“我女儿真是长大了,大人说的话是多余的哪。”吴月珍嘀咕了一句,关上门脱衣洗起澡来。
川东南这一带地方,人们在修房子时,都喜欢把灶房和猪圈连结在一起。在灶房侧边开一道门进去便是猪圈。一是喂猪时省力,二是便于看管,防贼偷盗。猪圈一般砌两个,一边一个,中间留一个过道,铺上青石板,挨墙的位子再修一个茅坑,既可解溲,又可洗澡。猪圈房屋若高一些的,则在半墙上搭上几根木头,或者楠竹,扎一个小楼,放些谷草、蒿杆等杂物。薛家的猪圈高,也用杉干、楠竹搭了一个小楼,上面堆了一些谷草和干枝等杂物。
吴月珍为了洗干净身上的汗渍,点了一盏油灯,闩上门栓,脱尽了衣裤,一点一点地认真搓洗起来。可是她哪里会想到,这小楼上正趴着一个贪婪成性的色狼,在偷看她洗澡哩。这个色狼是谁?他就是一心想要攀高枝,附权贵,又想发大财,又想得美妇的二流子区大升。这家伙为什么趴在了小竹楼上去了呢?白天,他向贾忠诚下了保证,要在今天晚上把血书弄到手。他返回吴家咀时,见没有机会向吴月珍打听血书放在什么地方,只好先卧底,再找机会潜入房间去偷窃。可是堂屋、房间总有人进进出出,无法进行躲藏,便趁人没有注意,爬上小竹楼躲藏了起来。
三月的天气,不十分炎热,但蚊虫却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他刚一爬上去时,蜘蛛爬,虫子咬,弄得他疼痛难忍。又不敢大声拍打,只是用手轻轻地摸抠抓捏,消灭那些蚊虫。吴月珍进来后,他连身子动弹一下子都不敢了,因为楼上楼下只相隔七八尺远。
区大升原本要偷窃血书的,没想到却偷看到了吴月珍洗澡,这正满足了他日思夜想的欲望。他把两眼睁得大大的,居高临下,盯着吴月珍不停的打量。此时,吴月珍全身的各个部位他都一览无余,全部看得清清楚楚。她那浑圆润滑如玉的肌肤,婀娜柔美的身姿,飘柔如瀑布的头发,无处不像神话中的淋浴女仙。她丰满的胸脯上悬吊着两个滚动的奶子,秀美的大腿万般匀称且富有弹性。特别是当他看到她大腿根那片紫色的阴毛时,区大升的灵魂顿时飞出了自己的躯壳,脑袋被烧得昏昏的,心脏跳得直发痛,他恨不得立刻扑下楼去抱住日夜思念的美人儿发泄一通。这么一想,手便不自然地伸出去抠头皮,一下子触动了身旁的松枝,发出一声悉索的响动。
吴月珍正专心搓洗身子,忽听得竹楼上的声音响动,吓了一跳,不禁”啊”地一声喊了起来。
区大升赶紧学了一声猫叫,再不敢动了。
“娘,有啥子事?”门外兰花在问。
“没啥,一只野猫儿!”吴月珍回答道。
区大升这一惊吓后,魂灵也收回来。心中暗想道:“这女人真怪,真是世间少有,三十多岁的婆儿客了,浑身上下仍然像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一般健美。哪里像从前自己婆娘三十岁未出头,脸上又长斑又起皱,身体又粗又黑,活像那老透了的黄瓜皮,摸起来像触到了癞疙宝一样,叫人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可眼下这女人,看一眼都比睡一觉黄脸婆强,你看她那脸蛋、乳房、大腿,大腿根那片神秘的地方。看着看着,自己腹下那玩意儿又坚硬起来,心头又昏烧胡疼起来。哎!人生一世,如果能跟这样的女人睡上一觉,就是被抓去崩了沙罐儿也是划算的。要是今晚薛振川不回来该多好哇!一个歪主意陡然冒了出来,寻找机会潜入到她房间躲起来,然后再找机会下手,干她一顿。吃酒吃肉,哪有抱着女人舒服。特别是吴月珍这样的大美人,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了。嘻嘻!”
吴月珍洗完澡,回到了房间,刚坐在穿衣镜前梳头,女儿兰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头拿着那银簪、木梳及耳环,问道:“娘,这些东西是谁的?是不是给我买的?真漂亮!”
吴月珍心头一紧,暗想:“糟糕!白天只顾忙,忘了把这些东西收藏起来,也没有找机会把这东西还给区大升,这下被女儿看见了,该怎么办呢?她也晓得女儿今天十六岁了,转眼间已长成了一个美丽丰满,亭亭玉立的俊俏姑娘了,那又黑又密长长的头发上,插上一根簪,无疑可以增添几分妩媚,一家人共用的木梳已断了小半的齿子,早该换一把新的了。可这些东西是区大升的,他送这些东西给我,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样的东西,岂能接受?可又不能说是区大升送的。”于是,便含糊地说:“这些东西是,是张……张……”
“是不是张孃的,我马上给她送去!”兰花补充道。
吴月珍一想也不对,忙纠正道:“不,不是她的,是她给我带回来……来的。”
女儿高兴地说:“娘,那给我吧!我好喜欢!”
吴月珍急了,声音也变粗了,吼道:“不行!这些东西你不能喜欢,也不能给你!”
女儿一瞧娘生气了,以为母亲舍不得给自己,眼圈一红,不满地说:“我一天到黑的干活,这点东西都舍不得给,我真是不如一个捡来的野姑娘儿亲。”说完,把东西一放,转身出厨房去了。
吴月珍的心好像被山蜂蜇了一下,眼圈一热,差点儿滚出泪水来,她怔愣了一阵,最后下决心把三样东西送给女儿,明天再上街去买三样同样的东西还给区大升。她拿上玉簪、木梳及耳环,到对面女儿睡觉的房间去了。
区大升瞅准这个机会,溜进了吴月珍的房间,见房间里有一个大衣柜,上了大铜锁,他拉了拉,拉不开。无办法,只好往床铺底下钻。这是一乘木架子花板床,六根木条上放两块床箦,床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冬天铺草席,夏天铺篾席。蚊帐一年四季都挂在床上。有钱人挂的是荣昌印花夏布蚊帐,贫穷人一般挂的是没有经过漂洗加工的土粗麻布蚊帐。
薛振川故居遭炮火毁坏后,一贫如洗。到吴家咀落户安居后,用的都是岳父母遗留下来的破旧被烂蚊帐。两年之后,经过薛振川夫妇俩的勤做苦干,积下了部分钱财,慢慢地添置了一些家当。现在这乘床是他花了五块大洋买来胡桃木自己做的,虽比不上屈家的那些精工细做、雕龙刻凤、镶花嵌鸟的宁波床、龙凤床、麒麟床、百子床,但比起普通人家睡的床来说,也有三分珍贵,七分气魄了。吴月珍却为花掉这五块钱心痛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丈夫薛振川则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令他终生满意的快事,为漂亮的堂客做了一乘好床,挂了一床很有价值的荣昌青花夏布,睡在床上舒舒服服,浮想联翩,情义憧憧。
区大升,刚刚藏好,吴月珍便回来了,怀里还抱了一个小孩儿,好像是小双。区大升心想看这样子,莫非是今天晚上薛振川不回来了?真是这样,岂不是天助我区大升,让我分享艳福,同占花魁。待一会儿,我往床上一躺,把美人一抱,和她一番云雨之后,把血书一拿,哩!我区大升真是天随人愿,地随心愿,酒色财气五福临门。人一高兴,蜘蛛网粘在他脸上,地下的霉气冲进他的鼻子,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了,反而美滋滋地乐得不行。
吴月珍放好小双后,赶了蚊子,放下了蚊帐,脱去了外衣,吹灭了油灯,上床睡觉了,由于一天的劳累,不久便睡着了。
区大升趴在床下,觉得与吴月珍挨得特别近,仅仅只隔了一层床草,一张席而已。她轻微地鼻息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叫人听了倍感亲切,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正想要爬出去,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师娘,开门!”
吴月珍一下子被惊醒了,答道:“哎!听见了,我马上来开门,等一会儿!”
她急忙点上油灯,穿好了衣裳,开门去了。
区大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唉!她男人回来了,好事泡汤了。可人又不敢出去,只好又缩回到床铺底下闷着受罪。
回来的只是袁永泉一个人,他进了房间,兰花也随后走了进来,只见她两耳悬吊了副银耳环,头上插了一支银玉簪,在灯下一闪一烁,耀眼炫目,给兰花平添了几个魅力。区大升在床下看得十分真切,心中暗自想道:吴月珍把东西收下了,虽然没有让自己妆饰,但却送给了自己的女儿,其实这也是一样嘛。反正是她收下了我送给她的礼物,说明了她对我还是有情有义的。甚至想到刚才洗澡一幕,有可能是她故意表演给我看的。可恨薛振川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黄掉了他的好事,他恨透了薛振川。可是,袁永泉一席话,又叫他高兴起来。
袁永泉说:“师娘,我去嘉门镇接到老师了,回来时他一个人去了雨坛寺,拜望智聪大师去了,要晚一点才回来,害怕你们担心,叫我先回来给你报个信。”
吴月珍问:“你老师他到智聪大师那儿有啥子事情吗?”
袁永泉说:“老师他想找智聪大师问一问天象,车水时好计划关水,这样才不浪费人力物力。”
吴月珍说:“喔!我晓得了。哎,兰花,给永泉舀水洗澡呀!”
薛明兰答应一声,出去了。
袁永泉追了出去,说:“哎,兰花,让我自己来!”他又问道:“兰花,你头上那个东西真漂亮,谁给你买的?”
薛明兰说:“我娘给我买的,你问这个干啥?”
袁永泉紧张地说:“没有啥子,只是随便问一问,不过,我也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不晓得你喜欢不喜欢?”他掏出那副翡翠玉石镯子,欲塞到兰花的手中。
兰花却故意问道:“这是啥子东西嘛?我也不认得。”
袁永泉说:“这,这叫玉石镯子,已在我荷包里放了一天多了,一直找不上机会给你。”
兰花又故意地说:“谁希罕你的东西,我才不要哩。你送给别个吧!”
“啥子?哎,你不要,是不是不想跟我那个了?”袁永泉一下子着急了,话也不晓得怎么说了。
薛明兰瞟了一眼憨厚老实的袁永泉,抿笑道:“真是一个憨包,连别个的话都听不出来,我是不要你这样子给我。”她大方地伸出双手,要袁永泉亲自给她把镯子戴上。
“噢!我明白了!”袁永泉又兴奋又紧张,四处张望了一下,急忙要把镯子给兰花戴上。他捏着明兰细滑滚烫的手腕,不由得自己的双手首先颤抖起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两只手镯戴上了,却出了一身大汗,忙舀了洗澡水,提到猪圈里面,关上门,洗澡去了。
薛明兰在灶房里,抬着双手,在灯光下反复欣赏着玉镯,甜甜地笑了。
吴月珍听说丈夫一会儿要回来了,睡意早没有了,她打开衣柜,找出了丈夫要换洗的衣裤,又把小双抱回到对面女儿兰花的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后,又给丈夫泡了一碗热茶。她丈夫一生不抽烟,也很少喝酒,却特别喜欢喝茶,而且又特别喜欢喝古佛山上自产自制的“老鹰茶。”
这“老鹰茶”产在古佛山三层岩半山腰上,是老鹰落脚歇息的地方,山高雾浓,茶叶嫩绿,仲春采撷,土法煎烤,又香又浓又爽口,不仅可以提神养性,还可以治疗和降低糖尿病、高血压多种疾病,是当地的一种风味特产。
屈长鑫这么有钱口味有忒高的人,到了兴隆场后,也放下了“蒙顶茶”,喝上了“老鹰茶”。而且还办了一个“老鹰茶”厂,十几个“老鹰茶”茶馆。
吴月珍刚把茶水泡好,丈夫薛振川就回来了,见妻子还没有睡,很过意不去,笑道:“谢谢夫人,对不起,让你老人家为小的秉烛熬夜了。”
吴月珍笑道:“薛大哥,你也学会油腔滑舌了,哎!时间不早了,快洗澡去吧!兰花刚才陪她舅娘作伴去了。永泉到对面山包守夜去了。洗了澡,早一点休息,我看你真像是一个铁打的汉子,钢铸的人,不晓得累哟!”
“哎呀!夫人夸奖不得,你这么一说呀,我只觉得浑身顿时无力了。好!洗澡去了!”薛振川几步跨进灶屋,端起一锅水一下子都倒进了木水桶里,三五步提进猪圈,三五把脱去衣裤,三五下把水往身上一冲,只穿了一条摇裤儿,满身水露露的便跑了回房间。
吴月珍吃惊而又嗔怪的望着丈夫,嘻嘻笑道:“你洗的是啥子澡哟,这么快,像牛滚澡一样,连身上的疥疥都没有搓干净吧。”
薛振川憨憨而笑道:“咳!你不晓得,洗澡耽误时间,我也是想多陪夫人你耍会儿嘛。”
吴月珍拍打了一下丈夫,嗔怪道:“没羞没耻的,以前你十天半月不回来一趟,还不是照样过去了。现在就慌倒这一点洗澡的功夫了。”她说话间,把茶碗递到了丈夫的手上,又关切地问道:“他们几个人的活路都找上哪?”
薛振川兴奋地说:“找上了,找上了,全都安排在屈区长双桂花园的工地上了。屈区长这个人真不错,不像他父亲兄弟那样六亲不认。他从不嫌贫爱富,贪图小利,还同意把他们的妻儿接到嘉门镇一起住。他对我们斗龙抗旱还大加夸赞,坚决支持,说这是发展农业、振兴民生的好办法,还说过两天一定要亲自来看一看。咳!有了屈区长为我们撑腰打气,我们斗龙会才不怕他几爷子搞啥子鬼板眼哩。”
吴月珍说:“你回来才一天多时间,就听你夸了几十遍屈区长了,你那朋友区长就那么好吗?”
薛振川严肃而认真地说:“不是我说好就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来了,你看一眼就晓得了。我这个人是不轻易夸赞一个人的,特别是那些当官儿的,无论大小,要得到我一句奉承话更是不容易的。哎!小双呢?”
吴月珍说:“已经睡着了,这姑娘儿真乖,跟闻香一样可爱。今天打了一天的柴禾,也不喊累,吃东西也不争嘴,今天打牙祭,还吵着要给你多留一点肉,不枉然你心痛了她一场,看来天老爷不负情,眷顾我们失去了那个小双,又给我们送来了这个小双,空了我要到观音庙去烧香,感谢观音菩萨的大慈大悲。”
薛振川忽然生气道:“不晓得那贾麻哥是不是马王爷长了一副三只眼,他认出了小双。蒋总管叫我们把小双送走,或者交给他处理。否则,小双的日子不好过,我们一家人也不好过。月珍,你说这件事该咋个办?”
吴月珍看着丈夫,很有主见地说:“你是当家人,我听你的。不过,小双既然到了我们的家里,就是咱薛家的一个血脉了,犹如我们的亲生女儿一样。把她送走,不行。交给蒋贵善更不行,谁晓得他们安的啥子心?就是有天大的困难,我们也应该把她养大成人,振川,你说对不对?”
薛振川坚定地说:“对!作人要讲原则,讲义气,讲志气,讲骨气。我对蒋贵善公开讲了,小双不是屈贵芳,打死不变。月珍,小双的事情你没有对别人讲吧?”
“没有,啊!糟糕!我对区大升讲了一下。”吴月珍紧张地说道:“振川,你看这怎么办?”
薛振川惊骇了一跳,以说带问道:“哎!你怎么对他说这些呢?这个人是啥子品行你不是不晓得呀?”
吴月珍着急地说:“哎呀,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他割肉回来,说你得了小双她妈许多钱,我一听,气得不得了,才把事情的真像对他讲了一下。人活一生,名声要紧,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往你身上泼脏水、污水。”
薛振川说:“唉!情况特殊嘛,这件事,我们是要受许多的委屈,背一阵黑锅,挨一阵骂名。不管别人咋个说三道四,我们也不要计较。哎,月珍,你不要过余去担心了,区大升现在也是一个落难之人,他一家人都被屈家的人残害死光了的,总不会灭族之仇不去报,反过来做一个为虎作伥的人吧。”
吴月珍担心地说:“这人不像一个男子汉,没有一点血气,谁敢保证他不出去讲。唉!我不该对他讲,我明天再给他打一下上咐,叫他下保证不要对屈家的任何人讲。”
薛振川说:“嗳,还是我去对他讲吧,我看你平时话都懒得和他多说话,你要求他,他岂不正好利用这一点来捏拿你吗?”
吴月珍答应道:“对,这种二流子是改不好的,不接触最好,像屎苍蝇一样,沾上了就甩不掉了,摔掉了也惹一身的臭气。”
床下的区大升把夫妻俩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像打翻了五味瓶,酸辣苦咸甜全都泼进了他的心头,叫他好难受。他难过了一会儿,马上又兴奋起来了:“咳!吴月珍如今要来求我了,哈哈!仅凭这一点,我区大升就是一个胜利者。”
又听到了薛振川问:“月珍!那血书你收藏好了吗?”
“收好了,除了我,谁也找不着,就在那个地方放着的,包了三层油布,损坏不了。”
区大升只听见吴月珍在说话,却看不见她手指的地方,把他遗憾得心头直骂娘。
薛振川喝完了茶,说:“对这个血书以后再不去动了,要保存到小双长大成人。月珍,时间不早了,睡觉吧!”他抱起妻子,放在床上,替她脱去衣裤,吹灭了油灯,搂着妻子睡了。
床铺加重,那草灰直往下掉,掉在区大升的身上痒痒的,难受极了。他又不敢去拍打,也不敢张口咳嗽,憋得他狠狠骂道:“日你娘的屄,要把老子憋死呀!”
又过了一阵,听吴月珍轻轻问道:“薛大哥,睡着了吗?”
“没有!”薛振川答道。
“为啥子不说话?”吴月珍温柔地反问道。
薛振川说:“我在想明天车水的事情。”
妻子说:“哎,别想车水了,还是想别的事情吧。昨天晚上,你像一个慌猴子,我还没有那个倒,你就来了。今天晚上可不许你这样。”
丈夫说:“我一定补上。哎,月珍,我们搬到吴家咀已经六年了,你的肚子为啥子还软瘪瘪的呢?”
妻子说:“你还想要呀?养不活,把你砍来吃了。”
丈夫说:“俗话说的好,‘多栽秧多打谷,多生儿女多享福。’我们现在有一子三女,儿子少了点,再生一两个,我也能养活。”
妻子说:“你没看见我生闻香小双时的情景吗?那味道至今叫我还胆战心惊。有一句老话说的,‘生得好喝鸡汤,生不好见阎王。’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不想再受那份洋罪了。”
丈夫笑着说:“我咋个看你,你也不过只有二十四五岁,而且还越长越年轻,越长越漂亮。我们走在一起,好多人都说你是我的大女儿哩。”
妻子也咯咯的笑了,说:“你别听他们瞎说!”
丈夫说:“有人说你比古代的四大美女还要美十分,比西施要漂亮,比貂婵要美丽,比昭君要端庄,比贵妃要标致。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吴月珍气恼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有二官人那种人才无羞无耻,到处胡说八道,鬼吹。乱夸人的人不一定是好人,这些二流子吃饱了没有事干,专门编些漂亮的话来胡弄人,我才不听他们那一套哩。薛大哥,我可提醒你几次了,区大升这种人打不得交道,谁沾惹上谁倒霉。”
“哎,我心头有数。月珍,你对老抠的成见也太大了,他这种人永远是个癞疙宝,吃不上天鹅肉的。”薛振川又放低声音,故意调皮地说:“不过,有你这样的女人,我也永远戴不上绿帽子,当不成尖脑壳的。”
吴月珍也假意生气地说:“大哥你真坏,看我撕烂你的嘴巴。”说着动手捏了一下薛振川的肩膀。
薛振川笑着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吴月珍突然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说:“哎!薛大哥,我们啥子时候回白沙场去呀?已经五、六年了,祖坟都怕别人挖成平地了。”
薛振川则回答说:“等再过两年,多存点钱才回去吧!在我们家的老屋基上秀一座井八间的青砖瓦房。月珍,别想那么多了,来,让我好好弥补这几个月的损失!”
接着便是一阵嘻笑声和翻腾声,把整个床压得来直摇晃,过了片刻,又传出了一阵有节奏的吱嘎吱嘎的压床响声,半刻钟后听到了吴月珍欢偷的呻吟声,一声比一声撩人心魄。
区大升刚刚还在生吴月珍的气,听了叫床声,一想到有人抱着美丽无比的吴月珍在交媾,浑身的血液猛然膨胀,又骤然凝固,脑壳一片空白。只觉得大腿间一阵热漉漉的,伸手一摸,满手粘糊糊的,原来是自己遗精了,遗精之后,神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但更想听床上的那场戏。
床却停止了摇动,吴月珍也停止了呻吟,只听薛振川说道:“睡吧!月珍,明天早一点叫醒我!”说罢,便睡着了,并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鼾声。
区大升等了一阵,估计二人已全睡熟了,才轻轻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透过微弱的天光,可以看到蚊帐里的薛振川夫妇俩相拥而眠的影子,他真想爬上床去抱住吴月珍亲热一番,但又觉得不可能,努力压抑了一阵,才想起还是先把血书盗出来再说。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摸到衣柜旁,一摸门,却又锁上了。晚上都上了锁的,肯定那血书在衣柜里放着的。他摸到柜子上面吴月珍的衣裤,却没有捏着钥匙。奇怪,钥匙为啥子不随身带呢?是不是放在枕头上的?他想捞开蚊帐去找,又怕惊醒了他们,抓住可不是好玩的,不被打死也得脱一层皮。可是鬼迷心窍的区大升,此时,色胆贼胆一起攻上了心头,把他的神经撑得满满的。不顾一切的捞开了蚊帐,看到了吴月珍白生生的脸蛋,浑圆的肩臂。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细滑得如膏脂一般。
吴月珍翻了一下身,梦呓般地说:“大哥,你快睡吧,明天还有许多活路……!”
区大升吓了一大跳,以为吴月珍醒了,忙放下蚊帐,赶忙退到了一旁。心想:吴月珍睡觉很警醒,今天晚上恐怕偷不上了,明天再说吧!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赶快离开为好。于是便摸着出了房间门边,将堂屋门慢慢的打开,迎面一股夜风吹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走到院子门口,听见河边传来一阵黄豹的叫声,幸好它在陪吴月良、福娃他们守夜,不然今夜没有那么轻松。
区大升来到吴家咀后山顶上,站在一块大石上,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泥土和草衣。摸裤裆下面还湿乎乎的,大腿上也冷浸浸的。想起刚才那件事,心头又怦怦地乱跳起来,他又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想了她瑶环瑜珥的肌体之后,又想起了她惠心纨质的品性来了。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柔得令人可爱,甜蜜得令人心疼,纯洁得令人担心的女人,心眼比他男人还多,心肠比他男人还狠,外柔内刚,绵里藏针。难怪我纠缠了她这么多年,就是不为我心动,原来她和丈夫夫唱妇随,腹心相照,简直成了一个人似的。哼!不怕你的心有多尖酸,我区大升这辈子不把你吴月珍真正的睡上一觉,今生今世誓不为人。
他抬头看看夜空,月亮已悬在了西边的天上,仍很明亮,照得山丘、田垅、房屋、树林层次分明。四牌坊那四座高大的碉楼上,吊着四盏马灯,像四只巨大的眼睛盯住十里冲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看着四牌坊那高大宽敞的庄园,不禁想起了石坟山蛮子洞自己的家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家,纯粹是一个狗窝。在一个稍大的蛮子洞旁,搭上一个草棚子,里面仅放了一乘用簧竹捆扎的竹床,床上稀稀拉拉铺了一层稻草,稻草上铺了一张破草席,放了一床破棉絮。泉水旁边用石头垒了一个灶,一个破沙锅放在上面,几个又脏又破的土碗横七竖八地堆在一旁。本冲几个调皮的孩童,还经常光顾他的破家,把他的灶掀了,碗砸了,床草烧了。这个家,区大升平时很少回去,他四处乞讨,八方鬼混,除非偷到某家人的鸡兔鹅鸭才回去一趟,饱餐一顿后又出门游逛去了。
如今已是半夜三更天了,无处可去,只好回蛮子洞狗窝去。他摇摇晃晃地回到蛮子洞里,往竹床上一躺。刚闭上眼睛,吴月珍那雪白滑润的身子立即闪现在他眼前,睁开眼,又不见了,闭上眼,又出现了。反复几次都是这样,赶也赶不走。其实,区大升根本不愿意赶走,只想沉醉在这美人幻境里,他又听到了吴月珍那欢愉的呻吟声,撩得他心头火辣火烧的,满胸子的舒服感觉。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伸到小腹底里,握住了那硬梆梆的东西,来回用力,嘴里疯狂地喊道:“月珍,月珍,我在干你!哎哟!好安逸!”脑子一热,浑身一颤,射出了一股浓浓的精液,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浑身舒坦极了。
第一次过去了,他仍无睡意,脑子里仍然闪着吴月珍的胴体,耳边响着吴月珍的呻吟。他又再次去捏弄腹下的阴茎,又一次硬起来,又一次射精。到天亮前,他反复手淫了五次。第六次时,只觉得脑子一阵昏沉,周身无力,阴茎再无举勃之功了。渐渐地他好像进入了一个浑浑噩噩的世界,全身上下都觉得炙热,口干舌燥,想动一下都动不了了,好像生病一般。
区大升病了,区大升这次是真正的病了。由于地处荒丘,无邻无舍,谁又晓得呢?十里冲这地方有他不多,无他不少。就是他死了,无非像死了一只耗子一样,没有什么值得人们同情的,惊奇的。
中午时分,从雨坛寺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昨天晚上智聪大师突然失踪,化缘来抗旱的钱钞全部不翼而飞。现在是广智禅师作了本寺的方丈。
雨坛寺突然受损,都说是智聪大师卷款而逃了。为了赈济逃进寺里避灾的难民,广智住持下了一道指令,把化缘改为赈捐。凡是居住在雨坛寺十五华里以内的凡子俗民,限期两场(一场三天)内,一人交纳一块大洋,或一石黄谷抵一块大洋,不交者,天下大雨时不让使用天下之雨;抗拒者,寺里组织灾民到他家吃大户,或者作为旱魃闹春,将其家中的童男童女绑去寺里被唱大戏的人打叉,打中者,家中不仅要倒赔一百块大洋作为打叉费,还要游街示众,挨家挨户向人们认罪赔礼。
庙祝们也到车水现场宣读了告示。待他们一走,人们便像一锅烧开的开水,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吴月良说:“天下有这样的寺庙吗?设坛求雨是他们自己搞的,唱大戏,捉五猖,我们的活路这么忙,又没有去看,凭啥子要我们交钱交粮?”
晏炳洲把手一挥,说:“官家要官税,队伍要丁粮,东家要佃租,这样税,那样费,本来我们就受不了了,现在又钻出来一个和尚捐,这样一搞,还要不要我们老百姓活呀?”
甘吉高说:“啥子救济灾民,这全是一个幌子,真正的钱粮全进了他们的虎口里去了。救济灾民,灾上加灾,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呀,反正我是交不起的,打死我也不会交的。”
李帮伍说:“对,不给他几爷子交。救助灾民,是我们自己的良心问题,捐多捐少,要根据自己的家底来说话,哪里有强迫统一交纳的道理。”
邓大富说:“越捐得多,他们就越吞得多,这些王岔口儿,大嘴老鸹,都是喂不饱的狗。听说屈傲一次就捐了五百块大洋,还不是被智聪和尚一下子就卷走了。”
薛振川制止道:“大富,你别听他们胡扯八道的乱说。智聪大师是不是卷金跑了还不一定,昨天晚上,我们还谈了许多的话。他是一个不计功名利禄的人,决不会干出这种见利忘义的事情的。这里面一定有人搞啥子鬼板眼?对这件事,我们不能听风就是雨,而应该去查一查,看看这里究竟有啥子名堂。”
唐九公说:“薛大哥说的对,我和智聪大师也打了快二十年的交道,他的人品极好,怎么会干这种无耻小人之勾当呢?振川,我们应该去看一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要被他们搞坏了智聪大师的名声。”
屈子元说:“你们去吧,现在搞得来人心慌慌的,事情搞清楚了,真正是收去赈济灾民,我们也没有啥子好指责的。”
薛振川说:“好,我们去一趟,晏三哥,甘五爷,现在开饭时间到了,大家收工吧!吃了饭休息半个时辰再干。”他叮嘱完,和唐九公一起,回到吴家咀灶房里,一人拿了几个桐子叶麦粑,便要出门去。
吴月珍问道:“振川,你们到哪儿去?”
薛振川望了妻子一眼,无奈地说:“雨坛寺!”
妻子吴月珍心疼的说:“哎!马上吃饭了,吃了饭再去嘛。”
薛振川边吃麦粑边说:“来不及了,我们还要赶回来车水哩。”
“把茶水带上!”吴月珍拿了一个楠竹水筒,递给薛振川,又叮嘱道:“唐九公年纪老了,你要走慢些,照顾到一下。”
薛振川边走边答应妻子:“哎!我听见了,别管我们,你忙你的活路去吧!”
“好,早点回来!”吴月珍眼送丈夫上了大路才忙活去了。
薛振川一边走,一边和唐九公说着话,一边又在想昨天见到智聪大师的情景。
昨天晚上,薛振川嘉门镇回来,想问问今年的旱象,便去了雨坛寺。智聪大师今年虽然只有五十出头,但却有三十余年的僧侣生涯,阅历高深,平时除了讲经诵文,挥毫习武,主要时间都用在天文气象的研究上,对天象的造诣是很高的。他见老朋友薛振川深夜来访很是高兴,把他让进了自己的寮室,两个人便亲切地寒暄起来。之后,薛振川说:“智聪大师,愚弟本不想晚上来打扰你的,但看着旱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心里着急,不得不来请教大师,我们了解了天象,才好作抗旱安排。”
智聪大师说:“根据《象书》所载,和本人用八卦推算的结果来看,这场旱情可能要延续到五月端阳去了。端阳节那一天,可能有场特大暴雨。莫看现在是旱灾,端阳节以后又可能要变成大洪灾了。但是,五月端阳节以后已错过了栽秧季节,不能久等。你们车水抗旱,抢种栽秧,这种做法符合民意,是非常正确的,不能靠天吃饭,等雨春耕。千万不要相信设坛求雨这一招,雨是求不下来的。”
薛振川奇怪地问:“那你们为啥子还要大张旗鼓的设坛求雨呢?”
智聪大师微微笑道:“当年诸葛亮设坛求雨,是他懂天文地理,跟他在东吴借东风是一样的道理。我们现在设坛求雨,主要是为了赈济逃荒而来的灾民,稳定一方百姓。不打这块招牌,那些大户人家肯捐钱捐粮吗?有些人为富不仁,宁肯把粮谷变成陈谷,霉烂掉,也不肯施舍给穷苦人的。至于唱大戏嘛,那也是为了宽慰灾民们恐惧浮动的心理。他们离乡背进,失去了家园,有的还失去了亲人,心里是极为悲苦的,看了戏,也许会忘掉一些忧愁,增添一份生活的信心。佛言:心态安好,则幸福常存。……”
这样一位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活菩萨,怎么会携款潜逃呢?这一定又是四牌坊的人干的害人勾当。他想到昨天下午蒋贵善曾经来过雨坛寺,相隔一晚上智聪大师就失踪了,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联系?他又想起了临走时,智聪大师对他说的一席话来,智聪大师说:“经云:以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如果乃至十生之类,死死生生,互来互啖,恶业俱生,穷未来际。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我虽行善,却也难逃此运哟!”
现在想起来,智聪大师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已面临着一种险恶的处境。可惜,当时薛振川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反而赞道:“智聪大师把名利看得这么淡泊,把生命也看得这么透彻,真是一位超凡脱俗的高僧大师哟。”
“我敢肯定,智聪大师不是逃走了,而是被他们蒙害了。”薛振川把自己的想法对唐九公大胆地说了。
唐九公深思了一下,说:“智聪大师只是一个普通和尚,虽然过去和他大哥有隙,出家后,一个是僧人,一个是凡人,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啥子利害冲突啊,他蒙害他有啥子用意呢?”
薛振川说:“我也想不通,但智聪大师无缘无故失踪了,这个谜又咋个去解开呢?”
两个人怀着满心的疑虑,匆匆忙忙地朝打雨山上的雨坛寺疾步爬去。
这雨坛寺规模不大,但历史却很悠久,相传是三国时的蜀国丞相诸葛亮修建的。
有一年夏初,诸葛亮率师南征去讨伐孟获。路过江阳地界时,正碰上该地发生了大旱灾,老百姓纷纷逃奔他乡,去谋求生路。诸葛丞相一看这阡陌百里,沟河纵横,坡平坝宽,是个发展农业的好地方。不能让老百姓守着金山没钱用,端着银碗去讨饭啊。应该把他们全部动员回来,安居乐业,建设好自己的家园。便在打雨山凿石为坛,设坛求雨,并扬言说:“三天之内求不来雨,他愿意削去丞相之职,接受百姓鞭挞。”
老百姓见他说得诚恳,便一传十,十传百,逃灾的人纷纷赶了回来,等着诸葛丞相求雨成功。果然,诸葛丞相一走上神坛,当日便毒日隐去,翌日乌云翻滚,三日便大雨倾盆。这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田水横溢,溪涨河满,当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人们又过起了安宁祥和的好日子。人们为了纪念这位救命大菩萨,便在打雨山上修了一座庙宇,取名雨坛寺。
自从有了雨坛寺,这里的旱灾便很少发生了。就是偶尔某年发生旱灾,濑溪河的水也可以排忧解难。因为诸葛丞相在求雨的同时,又派士兵们拓宽了河道,又制作了水车和天车,以后发生旱灾时,濑溪河可以蓄水,天车和水车可以车水。再严重一点,人们可以学诸葛丞相的样子,在雨坛设坛求雨,百求百应,十分灵验。
这雨坛寺从前只有一个大殿,供着诸葛丞相的石像和石坛。后来逐年增修,如今已变成了三重堂,三个大殿,十二个偏殿,十六个附殿,供了坛神菩萨、观音菩萨、四大天王、三教天尊和十八罗汉等各种菩萨、神像七八十尊,成了道、佛诸家共奉的圣地。
民国初年,香火不大吃香,这里驻进来了一个团的兵力,他们在山门前平整整了一个土坝,在这里操练枪法,又在旁边修了一个点将台,准备宣誓后向袁世凯的北洋军开火打仗。讨袁军走后,智聪大师上书省府,要求军队以后再不要来雨坛驻扎了,给寺庙一个清静。当时的省长张澜、督军刘存厚还专门下了护寺的通令,雨坛寺才又重新兴旺起来,逢年过节各种庙会和神日,这里都要隆重地举行各种活动,耍狮子、舞龙灯、唱大戏,搞得热热闹闹的。吸引了几十里外的人们都来进香、观瞻。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了山门前,守门的和尚说:“广智住持已带领众僧人下山化缘去了,寺里只有少数人,除了进香施舍之人可以进去外,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去。前几日,里面已收留了四五百个逃荒的人了。庙里如今太乱太杂,无法正常生活了,广智大师下令不许再放一个人进去了。”
薛振川解释说:“我们就是十里冲的农民,听说智聪大师出了事,我们是来看他的。”
守山门的和尚一听,气忿地说:“这个老东西太坏了,昨天晚上把寺里的金银现钱全部卷走了,心肠太歹毒了,不管我们的死活,也不管灾民的死活,你说他是人不是人嘛?老龟儿子的,简直丢尽了咱们出家人的脸了。”
薛振川根本不相信这个事实,不安地问道:“你亲眼看见他逃走的吗?”
“没有!”
薛振川又进一步问道:“那又是谁告诉你智聪大师是卷款逃走的呢?”
“是广智住持对我们大家宣布的。”
“你一直在守山门?”
“不是,今天早晨才开始的。”
“原来的人呢?”
“不晓得,听说是到火烧店的罗汉寺去了,三个人都去了,再不回来了。”
“为啥子?”
“我也不晓得。你们是干啥子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烧香的,就不要再问这么多了。”
唐九公忙摸出一块钱来递给门僧,说:“我们是来烧香的,这点小意思收下吧!”
“多谢两位施主了,请进去吧,要问啥子事,你们亲自问住持广智大师他本人吧!”
薛振川奇怪地问:“你不是说广智大师下山去了吗?”
“可能已经回来了,不过,他走的不是这条路。”
薛振川更觉得奇怪了,他晓得,这雨坛寺只有这条路可以上山,四周都是悬崖陡壁和密林。问道:“小师父,贵寺我很熟悉,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呀,难道还有一条秘密通道?”
门僧说:“这个我就不晓得了,反正他人回来了,有啥子事你找他谈就行了。”
薛振川二人告辞了门僧,来到了住持广智和尚的寮室,见广智和尚果然已经归家,正在独饮清茶。
几个人礼节之后,薛振川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广智大师,听别人说智聪大师卷款逃走了,有这回事吗?”
“是呀!唉,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他太令人寒心了,阿弥陀佛!”广智和尚说完,闭上眼再不吭声了。
“智聪大师在这寺院里已生活二十多年了,他年轻时候都没有走,现在为啥子会走呢?”薛振川根本不相信,又紧盯住广智和尚,疾言厉色的问道。
广智和尚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薛振川,说:“薛师傅,你怎么这样问本僧呢?又不是愚僧支持他跑的,人的思想是要变化的嘛,可能是他看见灾情越来越重,来讨吃的人越来越多,收不了场了,干脆一走了之。你们虽是朋友,但并不晓得他内心是咋个想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薛振川语气坚定地说:“智聪大师根本不是这种人,他一生大智大信,大慈大悲,对俗民百姓是爱护备至的。他的思想若是要变,也只能越变越无私,决不会做出这等贪欲丧失天良的事情来的。”
广智和尚闭着双眼说:“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是人已潜逃了,我们争来争去也无任何结果。佛说,好的就是不瞎想,不瞎猜,常微笑,懂知足。阿弥陀佛!”
唐九公问道:“广智大师,智聪大师隐逃了,你们派人去报了官府了吗?去追查过吗?”
广智和尚微微睁开了双目,无力地说:“没有,这里的官府都是屈家的人,你报案有啥子作用?再说,天地这么大,我又往哪儿去找呀?”
薛振川紧逼不放,问道:“你也不怕屈家的人找你的麻烦吗?你是十分清楚的,智聪大师可是屈家老太爷的亲兄弟呀。你不先查清楚他的真正去向,就急忙做起了贵寺的住持来了,难道屈家的人会依教你吗?广智大师,我的话对吧?”
“这,这,好,哎呀,薛兄弟提醒的对,太及时了,我马上派人去追查,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有了结果,我会专门告诉你们的。今天我还有要事去办,那就对不起二位了。”广智和尚说着,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薛振川只好告辞了,带着满腹的疑虑离开了雨坛寺,回到了吴家咀。刚一走进门,只见蒋贵善和贾忠诚一前一后走来了。蒋贵善怒气冲冲,贾忠诚惴惴不安,好像一对准备格斗的公鸡。
欲知他们为何而来?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