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光下的告别
一直睡到夜幕降临，胃里空荡荡的，一阵阵痉挛。起身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保暖内衣，套上棉质家居服，脚步匆匆地去了餐厅。
术予库一路盯着她走进来，放下刀叉。她坐在他对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低下头，偷偷地笑了笑，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将意大利面推了过来。
“我想吃牛排。”
他愣了愣，看了看一旁立着的管家，将自己那盘牛排推了过来，端过意大利面，拿起叉子，开始卷面。
莘熏拿起刀叉，将牛排切成一片一片的，推到桌子中间:“一起吃！”
“谁爱跟你一个盘子，你自个儿吃。”卷了两个面圈放在她盘子里，“多吃点，别哭了！躲被窝里哭了吧？跟个受委屈的小狗狗似的，眼泪汪汪的。”
“我没哭！”她把盘子里的配菜和迷迭香扒拉出来，拿过面包和蓝莓酱，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往面包上抹果酱。
“从来没见过酱紫吃牛排的，你真奇葩。”
“今天开眼界了吧！”
“少吃点果酱，小心胖。”他将牛奶推了过来，“吃完喝牛奶。”
“术予库，你……你交过女朋友没有？”她有些迟疑地问。
“小脑瓜子尽想些没用的，我有女朋友我找你干什么？”他又有些不开心了，放下了餐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你一直住在这个山谷里吗？”
“不是，只是偶尔在家。”
"吃不吃鸡蛋？"她将盘子里单面煎的荷包蛋推了过去，"我不吃鸡蛋。"
"我也不爱吃。"他依旧板着个脸，慢条斯理地吃面。
“你妈妈用什么喂你的，长这么高？”她有些羡慕，“我也想长高。”
“你就算了吧！怕浪费材料。”
“什么意思？”她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内伤。
“其实，你不发脾气，很好看。一发脾气，啧啧！”
“这算发脾气吗？”
“扭曲，变形，跟塌陷的褶皱似的。”
“不错嘛！懂地理。”
“彼此彼此！”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 “给你买双高跟鞋好了。”
“我不喜欢穿高跟鞋，怕摔死！”
他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喝了口清茶，起身准备走人。
“去哪儿？”
“跟你吃饭，怕消化不良，噎都噎死了。”
“忍着恶心跟我一起吃呗！”
“没心情。”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餐厅。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牛肉塞到嘴里，“咕咚！咕咚！”地喝干牛奶，用手一擦，拔腿就追他去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么大的房子，你要跑了，多怕人啊！”
“我不出门。”
她鼓着嘴巴，一边喘气一边吞咽，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里，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他愣愣地看着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夺过她手中的杯子:“你也太随便了吧！这是我的杯子，你想喝，自个儿拿杯子去！”
她盯着那个丑丑的茶杯，“噗嗤”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你嫌弃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就是没憋住。”扯过纸巾，擦了擦嘴巴，“没什么事，我先闪了。”
“顽劣！”
“这长夜漫漫的，无心睡眠，真不知道该干些啥。”她边走边叹气，推开卧室门，进去了。
房屋里静悄悄的，半天没个动静。他悄悄地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打开灯，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枕头被子都消失不见了。
“死哪儿去了？凭空消失了？”他看了看床头的糖果盒，心若明镜，径直朝衣柜走去。
打开衣柜门，里面被收拾得十分整齐，铺了一个单人床垫，被单、枕头和被子，莘熏睡得十分香甜。
他十分好奇，脱掉外套，钻了进去。
里面顿时变得十分狭窄，莘熏老觉得缺氧，挣扎着醒来。
“有没有搞错？你睡这里干什么？那么大只！”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这个脑洞大开的女人放着床不睡，睡柜子干什么？”
“还不错吧！”她有点小得意。
“还真以为我在夸你呢！”
“这房间这么大，空荡荡的，说一句话都能听到回音。还有那个墙面镜，一看就恐怖。我怕鬼。”
“随便你啦！我才不陪你发疯。”他从柜子里钻了出来，关上门走了。
躺了许久，依旧睁着眼。无聊又无趣地爬了出来，客厅还亮着灯，空无一人。
她准备上三楼去找术予库说话解闷儿，刚抬起脚就被管家叫住了:“少爷出门了，我以为他带你出去玩了呢。”
“他去哪里了？”
“参加篝火会去了。”
“哦！”她有些失落，回屋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她换了一身衣服，拿着火把出门了。沿着台阶路走了很久，看见了对面山上忽明忽暗的火光，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歌声。
她静静地看着那堆松枝燃烧的篝火，年轻的男女围成圈跳舞，中间坐着一对年轻的恋人。
男孩分明就是术予库，女孩子很漂亮，水灵灵的，眼睛闪闪亮，在黑夜里像两颗星星。小姐妹们提起过，她是磬昃。只是，从前她并不知道磬昃就是术予库的女朋友。
自讨没趣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举着火把往回走。他是属于这里的，就像这里的山与水，与这里无法分割。她来，没带来任何东西。她走，也带不走任何东西。
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夜风吹在身上，冷得直哆嗦。
回到住处，偷偷溜进术予库的房间。开壁灯，打开他床头的抽屉，翻了很久，想找一点贵重的东西。
在最底层她翻到了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是一对牛骨雕刻的项链，合成心形，中间有暗扣，可拆分。翻过来，上面刻着一对恋人的名字，那两个名字，她很熟悉。
“啪”地一声，灯亮了。术予库站在门口:“你在干什么？”
莘熏一哆嗦，盒子掉在地上，大脑彻底短路，愣愣地没办法急中生智，事实证明：焦急只能"急中生痔"。
“想知道些什么？”他看了看她手中的项链，拿了过来，扔进垃圾桶里，“喜欢什么，我会给你买。”
“我不是故意的。”她低着头，“对不起！”她只是想找一件可以带走的小物件，就算离开，当个留念也不错。
"想离开？"
"没想。"
她匆匆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下楼了。在房间里愣了很久，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最后，才想起来要收拾东西。那背包她都没拆封，拎过后准备走人。
“管家，搜搜看，看有没有顺走东西。”他站在门口，脸色阴晴不定。
她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了，一件件翻给他看。几件衣服，一双鞋子，一个绣花头巾，两个荷包，还有几颗他院子里捡的彩色石头。拿出那个白色毛衣，偷偷穿过一次，她将那个纸袋子悄悄放在门边。
她很喜欢那些彩色石头，偷偷地藏了几颗。她喜欢泰戈尔，最喜欢《园丁集》。因为那些石头，像极了爱情的模样。有时候，命运给你的并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人才会不快乐。而快乐的法则，仅仅是知足而已。只是有些心事藏得太深，希望能懂的那个人却无法懂。
“你可以走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有些闪躲。低着头走进院子，打开门，准备离开。
“你回来！”
她停了停，转身看着他。
他扔给她一个钱包:“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给你好了。”
她拿出一张带香水味儿的粉红色的信纸，折成心心相印的形状："这个送你好了！"将钱包放入兜兜衣的衣兜里。
“你很缺钱啊？”
“谁会嫌自己钱多啊！”
“算了，明天再走吧！天太黑了，路不好走。”
莘熏跟着他进屋了，她站在门边，低头不说话。
他看了看她，径直上楼去了。
一整晚都辗转难眠，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一睡着就梦见磬昃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骂得她手足无措。一会儿又梦见术予库拿着扫把追着她跑，一边追一边骂她是小偷。一会儿又梦见术予库牵着磬昃，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天蒙蒙亮的时候，术予库下楼了。推开莘熏的卧室门，里面空荡荡的，她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插袋走进了厨房。厨房的餐桌上放了一个汤煲，里面是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汤煲旁边有一个保温盒，打开后是一锅米线，浓郁的鸡汤，Q弹的米线，两颗打了花刀的香菇，一勺炒熟的黄豆，两颗清亮的青菜，色香味俱全。
管家走了进来，术予库看着他:“米线，你做的？”
“少爷，不是。”
“那么，是她做的？”
“少爷，也许是。”
“倒掉！”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厨房，气不打一处来，走进她睡过的房间。拿起那个糖果盒，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个笨蛋，什么都不解释，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他将那个铁盒子踢了出去，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再不吃，鸡汤就凉了。"
他愣了愣，双手插袋，重新走进厨房。端过米线，吹开油珠，热汤入胃，心里暖暖。
做米线的时候，莘熏突然想起多年前初遇艮念时的场景，在他们相遇的地方，她吃到了地道的米线。年轻的老板十分热情，很愉快地跟她分享做过桥米线的方法。
推开竹寮的门，里面摆设没有变，只是人去楼空。他望着那个小小的软榻，扯开被子，钻了进去，被窝有淡淡的薄荷和玫瑰花的味道。
“那么喜欢钱，是不是真缺钱啊！肯定一堆烂桃花！”他气呼呼地想着，闭着眼睛睡了过去，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好，十分困倦。
梦里的莘熏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捏了捏他的脸，转身消失在茫茫的雪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