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林痛彻心扉地嚎啕大哭着,不终不止,一面大哭,一面诉说,哭诉她不仅年少丧女、身兼两职、含辛茹苦,奔波劳禄一辈子,晚年还要遭此劫难。
东诺海眼耳口鼻嘴无太多表情,心肝脾肺肾却是那样热情,此情此景,侧身转脸之时,不由得热泪盈眶一番又抹去了。
这个老的不可遏制地嚎哭,诉说着平生辛酸,那个稍微年轻的在一旁六神无主,束手无策。
那一天,耐林的泪目着实牵动东诺海心房,老的哭得伤心,小的也不好过,总是莫名地揪心,跟着犯愁。
她不晓得,不晓得为何会有这怪像出现,却只是身不由己的泪如细流。
不知何时,这边耐林已停泣,泪目不再现,又恢复至以前的大大咧咧,特特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弄明白,我们祖孙两人到底与你有什么过节,你丈夫说我们害过你,你就没有一点质疑,我还说我是你娘呀,你信不信?”
东诺海浑身一颤,脚步往后踉跄。
作为耐林学院话事人的那个很感疑惑,一改往日的粗声大气,采用和煦之语气诉说加请求“从我认识你起,你就戴着个面具,能不能把它摘下?”
这个女儿身回答得冷冷淡淡“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摘下面具,就连我的亲眷们也很少见过我容颜。”
话题挑起前辈那石沉大海的问“我们既然素不相识,那你丈夫怎么说我们害过你,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你给我交代清楚。”
晚辈顿时噎语,过去的幕幕精彩纷纷从脑海掀起,她从悬崖被救起时,耳边时常缭绕着被人害过这桩事,具体怎样,只是得个大概。
欧阳常德说,这个人一直嫉妒她和上宫七王子要好,所以想方设法去破坏,趁乱将她推下崖子,一了百了。
初始时,她被救起,就迷迷糊糊踏入欧阳家,此后就再没出来过。
那时,她身负重伤,传来多个医者花掉十个时日才平安脱险,那段时间,她直条条在榻上老实待着度日,甚连端来的膳食,也要叼喂人口。
终有一天,她渐渐好转,用膳时无须再服侍,自己能食用了。
她落崖时因脑袋受到猛烈撞击,身体虽好转,记忆却承载祥云随风飘远,不再清晰,偶尔零零碎碎闪过一些画面,终究记不全。
且说又有一天,她在作息,欧阳常德不请自来,走进里间,说带来一件好物,能帮她驱伤助康复。
她眼下无亲无故,唯一的亲人就是这家,且说欧阳常德口嘴甚好,日常间常搞点小意思哄她开心,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恢复快,现说送来疗伤圣药,哪有拒绝之理,何况她也望快快痊愈,找回自个亲眷。
哪知口服圣药引来头颅里一阵旋晕,天旋地转,直接晕死过去,待她再醒来,紧存的一丝记忆都吞噬了。
原来所喝非疗伤药而是洗忆水。
得知真相她当场大发雷霆,可一切均徒劳,残留的记忆大遭无情掠走。
徒劳,只剩徒劳。
往后,她就如此在欧阳家以三少夫人的名义打滚了十七年,尽管心存怀疑,却无可奈何,现忆当初,心有余悸。
耐林老前辈即使知从眼前人嘴里套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本可不闻不问,直接要她身首异处,还是中途变卦,真心奉劝一句“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入耳没有,你应该去问问你丈夫,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女儿身东诺海似信非信又茫然。
“你呀,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不是不喜欢那个人么,怎么他说的话你就深信不疑?”
女儿身东诺海眼皮眨了眨,是在默认言之有理。
耐林这个人同人相处极少现淑女之状,今她却一改往昔之粗鲁,用心良苦“我这个人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脆弱,彤儿平时做错事我都是凭声大以大欺小压她,如今有点失态,莫介意,希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今我不杀你,你不杀我,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吧。”
不知何时,正在房里待得无聊的我听到一阵推门声,好奇汹涌,挺身而出探头一瞄,正见那女儿身露天而站。
当她见着我时,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多一次,好和善的目光,头第一次见她那么和善还充满爱的眼神。
其实她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凶恶。
待她离去后,蓦然回首,天色尚且还早得很,眼下闲得慌又没事可做,把自己简单收拾了,梳个美美散发,惦念着待会儿把少华约出来,跟他聊聊心事,说说话也好。
自打道回来,他不曾远去,就在附近溜达打转,若要找,他说出了学院向左转便是。
我已走出学院绕方圆二里多,仍不见他身影,想必这又是一场讹诈,垂头丧气往回走,走在周边特别乏味,四边没什么除去旧景迎新象的意向,计划着哪天回来得认真布置一番迎新气象才是。
我美滋滋想着,便察觉到了不紧不慢的步子声。
我张目眺一回,少华只影清楚地杵在面前,他开口就单刀直入“你外婆和那个女人谈得怎么样了?”
我唇角动了动,迟迟未作答,终是开口答来“我也不知道,外婆用法术隔绝所有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听到,那个女人刚刚离开了。”
他笑了笑。
我不甘寂寞,总爱画蛇添足“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说是不是真有其事,这里头该不会藏着连我都不知道的鲜为人知吧?”
他也是一脑袋子懵懂地摇头。
他徒手玩弄着绿箫“你外婆我就不敢下定论,不过你她根本就是纯粹的无中生有。”
听着这话好窝心,终归与他四目相对,就算五湖四海都被东诺海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至少还有他相信我为清白之身。
我放宽心征求他意见“如果你是东诺海,你会相信欧阳常德所说的一切吗?”
他陷入深深沉默当中去,一会,精确地站在她角度为她着想“换作是我也不知该怎样,毕竟生活了十七年的家,不信又该信谁。”
我嘟嘴“说的也对。”
又是一阵默言。
一会后,他出言打破现场的死寂,把话题无隙切换“其实我和紫棠的事,在无妄宫很多日子她会主动来找我,直到现在就发展成这种关系。”
我斜瞥他一眼。
这个长相俊美的公子哥儿脸庞上是那么忧郁,现不再吊儿郎当,多了几分稳重,毕竟年年月月地过,又长一岁。
他既然挖心陶肺,我也说话探探口风,试试他是否真心真意“如果我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他回答得干净痛快“那就要看是大事还是小事,不可原谅的就无需问了。”
我心发疯地慌。
他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若无其事地道“我送你回上宫吧,要不要跟你外婆说一声?”
我瞥他一眼,然后摇头。
看着他的乐不思蜀,浑然不知,不禁尘心一动。
还是待以后纸包不住火之时才坦白从宽会好些,希望是福不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