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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自亮专栏 | 鸡汁豆腐脑

曾经的蒲地,是大豆的故乡。

小时候,青蒙的旷野,处处是大豆,秆粗壮,骨结实,上面结满了黄褐的豆荚。一串串的,剥开来,就跳出了黄黄的大豆粒。结实而饱满,闪着明亮的光泽,像太阳的光芒。

这些大豆散发着豆香,又富含着丰富的营养。这片土地的先人早就开始认识大豆,种植大豆了。“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豆还曾见识一场宫廷的政变,窥探着人性深处的权势与欲望。

当蒲地人的智慧与大豆碰撞,就产生了多姿多彩的美食。这些美食,飘动着诱人的香味,散发着耀眼的光亮。“舒服不如卧着,好吃不如豆腐”。蒲地有个笑话,有人喜欢吃咸菜,但有了青菜就不吃咸菜了。

“为什么不吃了?”

“青菜是我的命。”

“怎么又吃起豆腐?”

“见了豆腐就不要命了!”

行走蒲地,处处洋溢着豆香。这就是一家家豆腐坊。它像黄黄的眼睛,在暗夜里眨动着。磨豆腐是辛苦活。深更半夜,清清静静的小村,豆腐师傅将黄黄的豆粒汇集起来,放在磨盘上碾制,吱嘎嘎的磨盘下,汤汁注入汤盆,沥汁,点制。

豆腐像是用魔法,豆汁用豆饼、豆腐、豆脑、豆皮、豆浆的种种变化,启示着人世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

豆腐可硬可软,硬了是老豆腐,软就是嫩豆腐,再软一点,就成了豆脑儿

豆腐脑是蒲地人的美食了。每天早上,蒲地街头都有小摊售卖豆腐脑儿。推了车子,旁边小摊子一摆,桌椅一放,摊主在那铁桶里舀了几勺脑儿脑儿白白柔柔,像一汪玉。入口即化。

第一次吃是十多岁时在小镇旁边桥头。大河之畔,跟表姐喝了一碗脑儿,要的是甜脑。刚入口,就惊叹这世间还有如此的食物,印象之深刻就像一场初恋。绵绵甜甜、情思萦绕,若有若无,若实若虚。有一点香,还有豆的腥气。

我喜欢喝脑。豆脑儿从此就烙在了心里。后来,入了小城,才知道还有咸脑儿,咸脑儿是用鸡汁,鸡汁用鸡块卤制,舀一碗脑,然后放入一点鸡汁。香香咸咸。一个馒头,一碗咸脑儿,是小城人的标配。

老人来了,先要半碗甜的,润润喉,再来一碗咸的,两个馒头,这就是正餐了,要慢慢品。馍一泡,喝一口,嚼一口馍,再谈一句时事。

时光悠悠长长,街头光影变幻。生活的滋味和鸡汁香、豆脑香汇聚在一起。余韵悠长,像是一首诗歌。

小城好的豆腐脑很多,但是好的脑儿不多——要功力,汤白如玉,鲜亮光滑,入口无滓。制的不好的散,或是涩,皆不是上佳。脑好还在鸡汤,那卤的鸡汤要褐色,有点咸,咸中又有点香。好的有几家,以簧学商场旁边的摊子为最宜。

许久不吃豆脑儿了,前几天上街,在一老街旁,粗瓷碗来一份脑儿,妇人拿碗、舀脑、盛汤、递馍、收钱,一气呵成,又快又麻利。堪比之最快的快餐。喝上一口,你就会明白:生活原来这么容易满足,幸福从来不远,一碗脑,一个馒头,就是幸福的起点。

豆腐要勤劳。这是一种辛苦的营生,往往吃力不讨好。是以“夜里想起千条路,早起还是卖豆腐”就被用作一种志大才疏的讥讽。然而,踏踏实实地做豆腐,何尝不是一种敬业与执着呢。每到黄昏时分,办公楼下就响起了“豆脑儿、豆脑儿”的悠长叫卖声,让清冷的秋日增添了一种暖暖的气息。

王自亮,河南省长垣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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