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我刚记事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老是吵架。有时是因为母亲做饭太晚,父亲便发怒了;有时是因为母亲嫌父亲烧火太急,炒菜糊了锅。诸如此类,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吵了架虽然在一块干活,可俨然仇敌,谁也不和谁搭腔,我们弟兄是不敢劝的,父亲脾气急躁,说不定在我们屁股上打几下呢!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
母亲极细心,父亲中午顶着日头回来,母亲赶忙从屋里跑出来,一边接过父亲肩上的锄头,竖在墙角,一边用毛巾抽打他身上的土,一边埋怨说:“天这么热,不早回来呢?万一中了暑呢?”
“干不完你干哪?净瞎说。”父亲没好气地说。
有时,夏天中午,父亲下地干活回来晚了,母亲便一趟二趟地到门口去看,问回家路过的人在地里见着父亲没有。然后便催着我们去接父亲。我和哥哥便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活多呗,干完还能不回来?”我们嘟着嘴,提上一壶水去地里接父亲。长大了,才知道,母亲担心大热的天,在地里干活中暑。
我们都长大工作了,母亲查出了癌症,在县里住院。父亲一大早就赶来了。头发一夜之间花白了,面色发灰。“你打了电话,我一夜没睡着……”父亲提着一瓶香油,手不断哆嗦。他平时也给我们捎来香油,说农村小磨磨的香。
下午五点了,父亲还在病床前坐着。我知道他是要回去的,因为家里的牲口没人喂。由于担心父亲搭不上公共汽车,我和母亲便劝他走。父亲眼泪“叭嗒”便掉下来了,“卖了牲口我再来。”父亲哽咽着说。
过年包菜馍一般没有用藕做馅的,但我家年年这样。
母亲病重时,父亲背着自己蒸的菜馍馍从家里赶来,几天粒米未进的母亲精神一振,竟然吃了一个,边吃边念叨着说:“还是藕馅的啊,我爱吃!”母亲去世十年多了,父亲年年过年要包藕馅的菜馍,我们兄弟谁都不吱声,但都想起了我们的母亲。
没们华丽的语言表白,没有花前月下缠绵,但老人们的感情是真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