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夏天,几乎天天都是桑拿天,太阳把大地炙烤得像蒸笼一样。午后四点钟,我来到病房,妈妈仰卧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的床单已经搭在床架上,病魔始终折磨着她,她闭着眼睛一动也不能动,除了疼痛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妈妈已经住院二十几天了,我每天晚上都在病房里护理,大姐叫淑蓉,三姐叫淑美。她俩负责白天,过了几天,淑美通过淑蓉提出:把午后的时间让给我,她退出,意思就是她不再照顾妈妈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气愤地说:“连亲娘都不管,还是个人啊?咱妈把她生出来,如果不管她,她能活下来吗?”。淑蓉把我的话学给她听,淑美又坚持了几天。妈妈因为持续发烧,体温在40度到42度之间,每次护士给她打针,她的手肿得鼓鼓囊囊;没办法只好扎脚,脚也肿。医生表示治不了啦,开始催促我们转院,已经到了危急时刻生死关头。
这是一间只有两张病床的病房。那天,淑蓉和淑美坐在旁边的床上,
淑蓉说:“咱们再治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明天办理出院吧!”,
这不是放弃治疗吗?我立刻反驳道:“出院?这不是叫她等死吗?”,
淑美说:“反正我不想伺候她了,能累死个人?”,
我对淑美说:“出院,就送你家。”,淑美瞪着一双牛眼睛,准备要和我争吵,淑蓉见状,把淑美拽到门外,对她说:“你回去吧,再不用到医院来了。”。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为了不把问题搞得太僵,我应付道:“我今晚在这里待一宿,明天办理出院。”。
两个姐姐走了以后,护士进来查房,“你家把医院的床单给扔了。”,
我问道:“为什么给扔了?”,
“说是床单上沾上粪便了……”,
没等护士说完,我急忙说:“我家的床单给医院一个。”,
“那可不行,医院的床单是专用的,等出院结算的时候扣钱啊。”,
我没有心情处理这些事,就随口应付着。
我来到床前查看,发现妈妈身下的尿不湿已经侵满了尿液,我嘟囔着:“姊妹俩都在,也不给换一换,你看你都养些什么东西?”,妈妈好像听明白了,泪水一直流到了腮帮子。
我拿起手机给哥哥育成打电话,想问问他对妈妈转院的事情是什么态度?
育成说:“不要转院了,就让她死在医院吧!”,
我感到震惊,真是狼心狗肺!
育成询问三个姐姐啥时候到医院?大姐是怎样安排的?,我顺便说了一句:“你不能来医院替我一宿啊?”,电话那头传了冷冷的三个字“我不去!”,然后通话被挂掉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叫你照顾妈妈就那么难呢?谁家都有赡养协议、护理协议,可是我们家没有,几个姐姐为所欲为,把妈妈当成眼中钉。如果这个家没有我,妈妈早已被他们几个谋害死了。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一定不听哥哥姐姐的,明天要转院!
输液从早上八点一直到夜里12点还没有结束,我有些不耐烦了,冲着护士嚷嚷,叫她把输液瓶子撤了,值班大夫也知道了,“不就是撤瓶子嘛,撤吧!”,不输液,我心里亮堂了些。妈妈自从连日高烧以来,脑子开始糊涂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会儿说胡话,一会儿瞎嚷嚷。她自己把身上戴着监护器全部扯下来了,反正明天就走了,护士也不管了。
第二天早上,大夫过来给她听诊,自言自语地说:“她现在一点都不喘了。”,或许大夫觉得这不是好兆头,问我她要去哪家医院?
我说:“往市内中心医院或者友谊医院。”,
这个时候,淑蓉走了进来,她听见了,问我:“昨天不是说好了出院吗?为什么往大连送?”,
大夫说:“你妈妈如果出院回家,挺不过24小时。”,
淑蓉撇了我一眼,“是江泽民不死,还是李鹏不死?”,
大夫和护士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她,护士长说:“你可别说那样的话?”,
淑蓉无言以对,转身走了。
救护车驶向大连。司机一直问我去哪家医院?我正在犹豫的时候,二姐淑惠来电话了,她告诉我,她认识一个医院大夫,去第二医院吧。
一块石头落了地,救护车来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淑惠在那里等着我们了。她一见到我,就说:“我可不能伺候老太太,我帮你找人入院。”。
午后3点10分,妈妈突发意识障碍,我急忙呼叫。与死神的赛跑在医护人员之间展开了一场接力赛,抢救工作分工协作,争分夺秒,紧张却不慌乱,医护人员不间断对妈妈实施心肺复苏和心电监护。在近40分钟抢救程中,经过医务人员四次电除颤、多次用药、持续心外按压的不懈努力下,妈妈终于恢复自主心律和呼吸。刘大夫对我说:“你妈妈的情况十分凶险,我们尽力抢救吧。”,我向挽救了妈妈生命的医护人员鞠躬致谢,大夫、护士纷纷鞠躬回礼。
我在走廊里拨通了育成的手机,一直没有接听。我又拨通了淑美的电话。没想到,她已经把我的手机加入黑名单了。我拨通了淑蓉的手机,我说,“妈妈现在的情况不太好……”,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说,她要通知其他姊妹。我无话可说,挂掉了电话。
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妈妈的情况稳定了,她又恢复了状态,一直留在病床前观察的刘大夫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在哪?”,刘大夫看她正常了,把我叫到门外说:“你妈妈可能是败血症,肺部感染,呼吸衰竭。如果治疗两天不好,还得转院,你做好准备。”。
过了一天,哥哥、嫂子、大姐、三姐和大姐夫一行人来到医院,还带着寿衣。看到妈妈能够张口说话,淑蓉诧异地问我:“你说不行了,我寻思料理后事。”,淑美说:“你去把寿衣给她穿上,完事我给你一百块钱。”,我没有搭理她俩。
淑蓉找到刘大夫,说道:“以后不要再去抢救我妈妈了,我们想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由于声音很大,我在走廊那边都听到清清楚楚,我身边的姐夫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姐姐说得很对!”。
一行人在医院待了10分钟都离开了,作为大姐也不说,安排一下换着照顾妈妈,好像没有她们什么事。哥哥嫂子就别提了,冷血,像路过的。唉!这算什么一家人?丢人,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无不嗤之以鼻。
虽然这些事过去五年了,但是它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我想起来,心情好难过。《增广贤文》有“羊羔尚有跪乳之恩,乌鸦也有反哺之义”的警世恒言。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类这一高级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