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多子多福的年代。我是老小,排行第八。我尊享着老小与众不同的特权,我留恋父母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然而,无情的岁月不仅催我长大,也将我父母的黑发染成银丝。因此,在心底总有些许的埋怨。让我从一个上学要母亲叫十几声,拍打屁股才起床的小毛孩如今长成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五的男青年。我不想长大,长大后父母就老了。我知道,在我身上凝聚着我父母多少心酸和汗水。我相信,那时我的父母也许曾经怀疑过多子是否多福。
大学毕业后顺利地考入政府部门工作,转眼间,我已是一个奔三的男人了。在他乡,没有二老的叮嘱,我常常感到迷茫与失落。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很少有时间陪在老人身边。偶尔,在电话里听到二老的声音时,兴奋之余,我也常常被泪水湿润双眼,电话里,母亲的话语时常围绕于我成家的事情,我心底充满内疚与惭愧,并认真的规划着自己的未来。在他乡不是我的选择,我选择的是他乡的工作。你们给予我生命、知识和未来,我如何才能报答?我有过调回儋州老家的念头,但我不得不被母亲超人的说服能力所改变,我便只能在定安这个小县城里等待春天的到来。
春节,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我们相聚在那个生我们养我们的村子。来这里相聚有两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父母仍在村里生活。村前是一片翠绿的田野,村里断断续续传来春节喜庆的爆竹声。饭后,我们全家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围桌而坐,商量着二老跟随哪个儿子一起生活的事情。大哥说:我房子车子及稳定的收入都有了,方便二老生活,二老跟随我生活最合适。二哥说:我有稳定的收入,有宽敞房子睡觉,且树林多,安静又离市区不远,适合养老。三哥说:我虽然现在还没有稳定工作,但是,我做点小生意,赡养二老没有问题,且我的房子是自己盖的,一楼留给二老睡,母亲的腿脚不方便,正好适合。我说: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经常出差外地,二老跟我住也不方便,等我娶了老婆,你们就过来住吧,我买房时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才买底层的,我和老婆一定能将二老养好。二老听了上面的话后就笑了说,我们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五六十年了,我们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了,一草一木都有感情了,所以我们都不跟你们任何一个生活,你们有钱就每个月寄点回来给我们二老就行了,我知道,二老已经感受到多子多福的幸福了。
有一天,我休假回家看望二老,老爸跟村里的老人们在打“封炮”牌,从村里远远望去,看到老妈在菜地里,我老远就喊了老妈,怕走近了,突然出现她老人家受惊吓,老妈看到我回家了,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当我走近一看,家里那片八分地全部种满了不同种类蔬菜,问了老妈为什么种那么多菜?分给村里人吃,吃不完了偶尔也用电动车拉到集市去卖钱,老妈的回答淳朴很简单。我说:妈,我们都出来工作了,每个月都会给您们寄钱,你不用干那么辛苦了可以么?老妈说,我和你爸自小干农活,现在你叫我闲下来,还不习惯,趁着能干就多忙一点,村里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剩老人在家里都没有种菜吃,正好节约他们家庭开支。我和老妈从菜地走回家,路上老妈追问我找到对象了没有,我拿着一张相片给老妈看了半天,她老人家点点头,说可以。回到家里老妈拿着一个陈旧的档案袋交给我,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每张一百元的一沓钱,我细数,共有一万八千块钱,我问老妈这钱的来历,老妈说,这些钱是你们平时给我们寄回来的,我和你爸平时的开支都是靠种菜去卖赚来,我看着老妈粗糙的手,风湿疼痛的脚,并泪流成河,我把档案袋还给老妈,我向老人家承诺,明年一定要自己赚钱把媳妇娶回来。
休假期满了,我要返单位上班,走出家门时放眼望去,看到村前那片希望的天野里老妈亲手栽培那绿油油的蔬菜,我似乎已经看懂了老爸老妈坚守这片田野的理由。我在想,我又何尝不是老爸老妈坚守在希望的田野里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