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是那么的高,是那么的蓝。阵阵秋风吹面而来,浑身只觉得那般凉爽。群群大雁开始向南飞去,大雁的身形特别矫健,给碧蓝的天空中留下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他乘列车,也向南飞去。列车载着他的梦躲过了父亲那难舍的神情,沉重的心随着列车的远去,父亲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那一年,他十九岁。正值风华正茂、书生意气的年纪。他怀着梦想踏上了南下的列车,他要去求学。他是从贫困的山区里走出来的,上学是他们唯一的出路,是他们摆脱贫困的方法,更是家人对他们的期盼。他做到了,他考上了大学。但他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要离开家了,离别时的沉痛使他难以接受。
透过车窗,他依稀看到了父亲沧桑的身影。一阵心酸不禁涌了上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流入了口中,落在了车厢的木质地板上。车板上的泪水渐渐地消失了,可口中的却越来越咸,甚至有点儿涩。“父亲还在站台上吗?”他心里想着。
去年的这个时候,雨季特别长,雨也下得特别多,多的他都数不过来。也许他根本就没心思去数一数下了几场迟来的秋雨。他那时候正在上高三,不仅要面对一堆的书,繁重的功课,更要面对的是他人生的又一个起点——高考。
高强度的学习,他倒下了。躺在宿舍的硬床板上,他没有告诉父亲自己生病了,因为他不想让父亲为他担心。他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打成了一小卷儿。外面的雨还在静静地下着,“吱”地一声,宿舍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他努力地支起身子看,是父亲。父亲浑身都湿透了,雨滴从父亲的发尖滴落下来。他的泪水刹那间流了出来。
“爸,下这么大,你还跑过来。”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生病了,就跟单位领导请了个假,过来看看你。来的时候有点匆忙,也忘了带把伞,这不把给你带的衣服也淋湿了。”父亲笑着说。
父亲的身子在颤抖着,他知道父亲是被这场凉雨给冻着了。然而父亲似乎没有在乎自己身体,却还想着千万别把他的衣服淋湿了。泪水不争气地再一次掉了下来,他用衣服袖子努力地擦拭着眼泪,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过了很长时间了,他才想起父亲还是湿漉漉的。匆忙抓起床头连绳上的毛巾,一把递给了父亲。
“爸,先把头发擦一下吧!”他有些不忍心。
“没事儿,爸先把给你带的衣服都晾起来,不然会发霉的。”
“我去给你倒点儿水。”他强忍着泪水。
“马上就好了,对了,学校的伙食还行吧?”父亲晾罢衣服,坐到他床边,心疼地问着。
“还行吧,能吃饱。”
“那就好,多吃点儿,现在你正需要营养。”
那一刻,他真想对父亲说,他爱他父亲,但他藏在了心中,藏得那么深那么牢。他知道,这些年父亲为了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看着父亲,他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父亲是那样伟大。从小父亲就是他心中最崇拜的人,而今依然是。父亲终究还是病倒了,而且还是伤寒。“是自己害的父亲,是自己,是自己……”他懊悔着。
列车依旧开着,他离家离父亲也越来越远。为了那一抹阳光,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记得父亲和他说过一句话,“一切都会好的。”他也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着!他仿佛又想起了他幼时的那一幕,酷阳像敌人一样射着大地,树木和小草依稀还有一丝生命。一朵朵鲜活的花儿此时也都垂下了头,他也在低着头。
父亲刚从扬场上回来,扬场上刚收的黄灿灿的麦子都要等着捶打。这就是老百姓的盼头,这就是老百姓的希望。父亲是回来拿扬铲了,父亲戴着个草编织的帽子。父亲的脸是那么黄,黄得使人有点喘不过来起来。就像那晌午过的太阳似的,父亲问他:“儿,你去扬场吗?”
“我不去。”他好像有点在生父亲的气。
这也难怪,父亲没在早上喊他嘛!父亲说完就又向扬场奔去,去的时候还给他拷上了大铁门。说时迟那时快,大约过了有半刻钟,他哭了。他拼命地嚎啕着,他似乎是在呼唤着谁的到来。“父亲怎么能这样呢?”
这一切他都不懂,在那个时候他也根本懂不了。
幸好,邻居家的胡大娘听到声音,这才给他打开了门。他依旧哭个不停,父亲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他已经入睡,父亲时不时给他拾起掀下来的小被子。
父亲说:“他是个命苦的孩子,从小父母就不在了,是我抱养的他。这些年来,为了他,都没再找个。为了他的将来,也只有把他养活大了,才对的起他的父母。”
他没睡,父亲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泪水落在枕头上。
他不愿相信,这居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切都会好的!他相信这都会改变的。列车还在行驶着,他想像着外面的世界应该是多么的美好。
列车还在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