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九五一年十月十八日出生,二零一三年八月初二仙逝,享年六十有二。
一年时间,倏忽而过,期间也曾几次提笔,欲记下母亲最后一段时光。终因悲痛伤怀,无力为文。前天在电脑上又无意间翻看到母亲的照片,不由脸贴屏幕,悲戚失声。多想能再次偎依在母亲身边啊。人世间的爱,最无私的就是母爱了,今生今世,再也没有谁会像母亲那般地爱我了!
去年的今日,母亲住进了郑州市黄河医院,同学有个弟弟在黄河医院是医生,觉着是熟人,办什么事会方便些,也会对母亲的病情直言不讳。初始是想给母亲做心脏支架,检查过后医生说必须先治疗心衰。一个多月前在郑州人民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有些轻微心衰,我们却没有料到发展得这么快!那时母亲除了我和妹妹,爸爸,基本认不出其他的人,甚至于弟弟也不认识了,而且脾气很大,说什么也不在医院住,医生只好开了些药,让拿回家先吃吃看看再说。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冠心病十几年了,偏瘫也六七年了,血糖血压都高,近来脑神经又开始萎缩了,可以说是经常地住院。母亲住院基本都是办了手续后输完液回家,她性情倔强,不想在医院住。
也许是住院次数多了,所以这次母亲住院我们也并不慌张,想着输半月液,中秋节前也许能出院呢。虽然也看出来母亲比以前更虚弱了,但也没有料到母亲会这么快离开我们,窃窃期盼着在省城要彻底治愈母亲的病。住院前一天,我帮母亲收拾东西,又帮她洗了澡,母亲还嘻嘻笑着说洗洗真舒服,绝没想到母亲的病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办完住院手续,我让妹妹先回家,过两天让妹妹再来替换弟弟。母亲输上液体,我就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怕她神志不清,会把针管拔掉。医生给母亲配置了监控仪,24小时监控着状况。母亲身上五六处都捆绑着仪器,加上那些传输线,使得母亲备受束缚,很是急躁,本来母亲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性格啊。母亲吵闹着要拔掉身上的仪器,我竭力安抚也没了效果,医生过来也和她说了几次,怎奈她糊涂,听不进去,只想除掉束缚,母亲又是心脏病,不能动怒,无奈医生只好撤去走了监控仪,叮嘱我们有什么事要立刻通知他。
医生告诉我们母亲只能半倚着床躺,不能平躺,否则容易休克。母亲倚会床会觉得难受,要坐起来,坐一会又感觉很累,又想要倚着,就这样反复着折腾。在家里平时都是爸爸照顾着母亲,我并没有感觉到母亲的这种状况。打电话询问才知,母亲不能安睡也就近来几天,白天还好点,一到夜里就会觉得心闷喘不过气。我这才知道父亲也好几夜没有睡安稳觉了,心疼父母的同时又责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了。父亲一向吃苦耐劳,有什么事情尽量自己承担,总觉得母亲经常住院给我们增添了太多麻烦,又认为母亲是老毛病,偶尔有些不适过一会就会好了。所以每次询问母亲的情况父亲总是说还好。看着气喘吁吁的母亲,我第一次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让弟弟看护照着母亲我再次去询问医生。也许是熟人,他怕我担心,就安慰我说:“没事,输几天液就会好了,最起码能安稳睡觉。”我这才又松了口气。回到病房,正见母亲瞪着弟弟斥责:“都是我闺女,那个都亲。”“咋了”我问。弟弟嘿嘿笑道:“给咱妈说话玩呢,我说你两个闺女那个亲啊。妈妈训我了“。“自找的,你问的什么问题啊,就该训他哈妈”母亲听闻也呵呵笑了起来。
母亲输完液体,正是晚饭时间,问她说想吃包子。弟弟出去买了两个,母亲吃一个,又喝了点奶,说吃饱了,便半躺着床休息。我让弟弟去吃饭,顺便捎了点给我。母亲依然是躺会坐会,每次都需要人帮忙。又一次坐起来的时候,母亲突然对我说:”裴玉,我们去找你三奶玩吧。“我不由心里一紧,对母亲说:“去找她干嘛,不去找她,就是她来找你了你也要把她撵走,记住了吗?”“嗯。”母亲听话地答应了一声。我三奶去世好几年了,妈妈这个时候提起她我感觉不祥,心底默默祈祷起来:“不要去找她啊妈,三奶你走吧,千万不要来叫俺妈,求求你了……!"母亲又想起了爸爸,问去哪儿了。我说出去办事了。母亲很是不满地说:“他啊,伺候我伺候烦了,看到你来就跑去玩了,他可能撒欢了,对了,你一会洗衣服的时候,先温点水,别凉住了哦。”我泪眼朦胧的答应了一声。入院后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在母亲躺躺起起中过去了。当黎明的曙光照射到房间时,我好像也得到了新生。虽然母亲还是不能踏实睡觉,但腿部的肿胀明显消了,这说明治疗有效,我也稍感安慰。
早餐母亲喝了半碗粥,没吃包子。母亲爱吃包子,平时我们回家都要给她带些放到冰箱里。医生查房时询问情况,我说显好了,腿部肿消了。他用仪器听了一遍,说还可以,继续用昨天的药物治疗。这时妹妹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后,妹妹也很高兴,说明天一早就会赶到医院。母亲挂上液体后,弟弟让我睡会,夜里我让弟弟睡了会,我一直没合眼的。我就斜躺在了对面的陪护床上,闭眼休息。母亲看不到了我,对弟弟说:“咱去找你姐吧,我想她了,她好多天都不来了,也不说来管管我。”我哪能睡得着呢,听母亲这样说就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说:“我咋不管你啊妈,昨天夜里你一夜没睡,我陪了你一夜呢。”母亲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哦,你一夜没睡啊,那去睡吧。”又非要我躺下休息。表妹在郑州得知消息来医院看望母亲,虽然母亲不认得人,但只要说出名字她还记得,说话的时候思路还是很清晰。我看着母亲和表妹说话,感觉到母亲好像没有昨天有精神了,说话都累了。我示意表妹跟我出来后,陪表妹下了楼。送表妹走后,返回病房,问母亲想吃什么,她说不想吃了,不饿,让我们去吃。母亲又问父亲在哪了,咋不见他,又自语道:“没有文法我不能活啊。”我这才知道母亲竟如此的依赖父亲啊。平时母亲总是唠叨父亲的不是,从没有说过父亲一句好话,好像看到父亲她就会生气一样。所幸父亲脾气好,从不和母亲拌嘴,但有时也会自己生闷气。有次父亲对我说:“你妈妈没有糊涂之前,她说的有些话真让我生气,可她糊涂之后,我就再也不生她的气了,对她反而比以前更好了。”那次我看到父亲充满怜爱地抚摸着母亲的头发,一边如哄孩子般和母亲说话,不由心里一酸,急忙背过脸,悄悄掉起泪来。
母亲看起来更加虚弱,脸色也更苍白了,嘴唇发干。我轻轻用湿巾拭擦母亲的嘴唇,让弟弟去喊了医生。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说再加输点液体吧,好的会快些。我和弟弟连忙答应。母亲真的没气力了,难以独坐。我让母亲半躺在我怀里,环抱着她,心里却忐忑不安。一瓶液体没输完,母亲竟然大汗淋漓,大声喊道:“热啊,热死我了,热死我了。”弟弟又急忙喊来了医生。医生过来看看说:“没事,注意别着凉了就行。”我也觉得母亲有这么大的气力喊叫,也不会有什么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两瓶液体输完,母亲变得很安静,呼吸也很均匀,眼睛欲睁还闭,困级了的样子,过一会就慢慢睡着了。医生又过来看了看说:“能睡了啊,好点了,别喊她,让她半倚着床睡吧。”我慢慢地抽出了身子,看着母亲安稳地睡觉,很是高兴,觉得母亲好了,加输的液体真管用。我这才有心情去洗了洗脸。看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本想给爸爸打电话说一声,让爸爸高兴一下,母亲病好了,能安稳的睡了!但又不想这么晚打扰爸爸,就决定明天一早再向爸爸报告好消息吧。
我和弟弟说着话,看母亲一直均匀地呼吸着,便也放心地睡起来了。一觉醒来,凌晨两点,起身看看母亲,依然在睡,呼吸依旧很均匀,轻轻地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我们觉得也许是母亲太累了,就和弟弟各自又睡去了。决没想到母亲已经昏迷了!六点左右,弟弟先醒了,走到母亲身边,喊几声妈妈,没有反应,这时我也被弟弟喊醒了,意识恢复眼还没睁的瞬间,听不到母亲的呼吸声,啊,这药也太厉害了吧,妈妈呼吸都听不到声音了,好得这么快?我下意识地如此想了一下,接着又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妈妈怎么了?急忙起身。弟弟已经失声,呜咽着说:“姐,你看咱妈咋了是。”“快叫医生去。”我冲弟弟喊了一声,扑向母亲,双手摇晃着母亲的身体,急切地叫喊起来,可我亲爱的母亲啊,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我不相信母亲会这样离开我们,这样安详地,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们!我可是说早上要向父亲报告好消息的啊,我可是呆在临终的母亲身边安稳地睡了一夜啊。我好恨自己的无知和大意,我咋就如此呆傻啊!
无论怎样悔恨自责,痛哭流涕,我亲爱的母亲可再也不会答应我们一声了!少不更事的我和少不更事的弟弟,就这样送走了母亲。
后天,就是母亲一周祭日了,一年里,不知道多少次梦中哭醒。我亲爱的母亲啊,不知是否能感知到我们的浓浓思念!
此刻,我仰望星空,凝视着那颗最亮的星,好像看到母亲正向我微笑。便不由得双手合十于胸前,喃喃自语着:
“亲爱的母亲,我们爱您,一如您爱我们!安息吧!!”
谨以此文纪念母亲,祈祷亲爱的母亲在另一个世界安顺快乐,自由自在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