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泡菜坛盖的时候,我的手不知怎么滑了一下,把坛沿碰掉一小块,我赶紧捡起碎片往上合,嘿!看起来和原来差不多。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心虚,吃完饭帮着妈妈洗碗。妈妈把我看了又看,问:“你别是做啥子傻事了吧?”我犹豫了一小会儿,牵着妈妈的手来到了泡菜坛边指着缺角儿给她看。妈妈一脸得意:“我说你咋会平白无故这么勤快呢?一看就不对劲嘛。”我冲着妈妈不停地傻笑。
我和几个小伙伴在家里捉迷藏,其中一个心急的往门后躲,一脚把暖水瓶蹬倒在地,伴随“嘭”地一声响,热水洒了一地。那几个没良心的见状一哄而散,很快逃得不见踪影。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打算痛痛快快地把这事告诉给妈妈,于是作一脸难过状走到妈妈面前,小声说:“热水瓶遭打烂了。”“啊!”妈妈一把拉过我,“烫着你没?”看着妈妈一脸的担心,我感到我是个幸福的孩子。
爸爸的心思我却猜不透,他明明可以说很多风趣的话,却成天严肃着一张脸,虽然他从没打骂过我,但我就是没来由地怕他。一回,我听他呼唤我,我马上跑过去。他正在为奶奶缝制衣物,埋头踩着缝纫机,发出“嗒嗒嗒嗒”的声音。爸爸说:“你去帮我把……端来。”我上前一步:“爸爸,你说的是端啥子东西呢?”爸爸又答:“把……端来。”可是我越认真听越是糊涂,只好又问:“爸爸,你说的是端啥子东西呢?”爸爸抬头看我一眼,不再作答,只“嗒嗒嗒嗒”地忙碌。我不敢再问,也不敢走掉,站在那里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后来,见爸爸似乎把我忘了,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奶奶带我去姑姑家玩儿,路程较远,要乘车。那是我初次坐车,心里很是期待。踏上车不久,我就有晕乎乎的感觉,靠着奶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时有人认出了奶奶,说:“这是X会计的娘呀。”马上就有两人起身把座位让给我们。出门在外,是爸爸的好人缘让我和奶奶受益了。可是,我得不到他的宠爱,相反地,他常常用他惯有的方式指出我的种种不妥之处,就好像我不是他的亲闺女。
比如说,那个星期天,我和几个人在他单位的食堂看电视,看得正带劲,他走到我身边,对我小声说:“你随我来。”到了背人处,他接着说:“你的凳子太高了,你移到后排坐吧。”我应了一声急急回到电视机旁,画面已切换到广告,心里就有一丝不悦,想:“他对外人比对我好。”
再比如说,嫁邻镇的堂姐和婆母闹矛盾,堂叔请他前去断理。我想着以前堂姐曾经邀请过我去她家做客,就斗胆对他说:“爸爸,我也要去。”堂叔笑着说“好”,他却说什么“小孩子的话别理睬”,结果堂叔也不好意思再邀请我了。
爸爸从堂姐家回来,见我坐在门前,问:“咋不去奶奶家玩儿?”我小声地答:“我不想动。”爸爸弯下腰,把手横在我额前,然后曲着腿用他的额碰碰我的额,对一旁姐姐说:“小丫发烧了,我带她去医院,妈妈回来告诉她。”爸爸给我喝了一杯热水,然后背着我朝医院走去。
高低不平的山路,让他的衣衫很快湿透了,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我说:“爸爸,我自己下来走吧。”爸爸不回答,把我往上移了移,又继续朝前走了。我恍惚听见爸爸“啊”了一声,脚步随即停下来,但很快又起步了。后来,爸爸说他看见一条大蛇卧在路边草丛里,怪怕人的,可是我的高烧更可怕,所以他只怔了一小会儿。
那场病之后,我知道了在爸爸的心里我也是非常重要的,他只是不像妈妈那样把我揽在怀里柔柔地说“我家小丫又长高一点儿”之类的话。心里没有了阴影,我也敢在爸爸面前撒娇了。我问起前不久他让我做的事,爸爸就忍不住笑了。原来他想在奶奶生日前把她的衣服赶着做出来,他又要忙着上班,为了能节省时间,让我给他端杯水解渴,可是我再二再三听不真他的话。爸爸说:“见你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我又不忍心吩咐你了。”
那一年,我五岁。五岁的我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