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西下,太阳努力地把最后的余晖投向大地,投向天空,在金州湾上空勾勒出一幅绚烂多彩的画面。妈妈透过医院病房的玻璃窗看得津津有味,“育盛,你瞧,多么好啊!”妈妈不住地这样说,高兴得眼睛睁得老大。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靠窗边是一位75岁的脑梗患者,叫王翠兰,她闺女名叫胡金萍,40多岁,她告诉我,她妈妈是因为消化道出血过来的,大小便均有血。王翠兰戴着监护仪,瘦小的身体,颧骨腮骨突出,脸上没有肉,面孔发黑,张着嘴巴,呲着难看的牙,吓了我一跳。
妈妈特别喜欢和人交流,她跟金萍说:“我看你长得像电视剧里面的演员。”金萍手扶着病床的围挡,转过身来,摘下口罩,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让我妈妈细细地端详。“像张菊香!”我在一旁补充:“电视剧《当家的女人》”金萍抿着嘴笑,“我知道这部电视剧。”
金萍雇的老太太,个头不高,一脸笑面。金萍说:“这是我姨。”其实这个人是家里保姆,负责看护王翠兰的。
午后,我和妈妈研究,想请一个护工,晚上护理她,金萍听到了,她说:“我就是一个人看我妈,已经三天三夜了,让别人来伺候,我不放心。”我说:“你不是请了一个保姆,为什么晚上自己护理呢?”金萍说:“她只是白天负责给我妈换尿布,其他的活不用她。”金萍告诉我,保姆姓薛,在大街上以捡破烂为生,金萍可怜她,让她照看她的妈妈,每个月开两千五百块钱工资。如果找一个全天伺候老人的保姆,得六千块钱。
妈妈有个主意,给淑蓉打电话,能不能让她陪护一宿?结果可想而知。妈妈说:“不想来,别拿外孙做谎。”金萍说:“我大姐也是这样,每次都把孙子挂在嘴边,成了不照顾老人的借口。”
晚上,妈妈的大便拉得满床都是,我手足无措,跟金萍要了一个手套,把床单拿到水池里清洗。处理完以后,我出去买洗脸盆。妈妈让金萍给淑蓉打电话,让她对淑蓉说:你妈妈的大便拉床上了,没有人管了。淑蓉在电话里面连忙答应来医院。老奸巨猾的淑蓉立刻拨通了我的手机:“你怎么把妈妈扔医院不管了?”淑蓉从来不要求其他弟弟妹妹照顾妈妈,一味地拽着我。更令人气愤的是,淑蓉不但自己不陪护妈妈,还阻止弟弟和妹妹来医院。妈妈只要有什么事找她,她总是推到我身上。
金萍一有空闲,就和我妈妈唠家常。她说她妈妈的病是被她的弟弟胡金龙气的,刚开始得病的时候,王翠兰还能拄着小拐棍溜达,说些简单的词,后来越来越严重。金萍把她从黑龙江老家接过来治病,三年共花了十多万元,不见好转。我妈妈也给金萍讲述了这次住院的经历:原来是被淑美给气的。那天晚上八点,淑美领着儿子小刚回娘家,门钥匙怎么也打不开,“你们家换锁了,给我门钥匙也没有用啊,我不要啦,我拿你们家钥匙没有用!”是的,淑美每个月的月初来家一次,像走过场,拿一箱牛奶什么的,放了屋里,给妈妈二百块钱转身就走。
这一次,小刚的部队只给了两天探亲假,他两年没看姥姥,淑美硬要跟着他,怕他多花钱,怕他姥姥挑拨他。淑美每次都在这样的场合下,翻出来陈年旧事来说:我把你家冰箱的东西,买的满满的,我曾经来给你们包了一锅包子……淑美是来家算账的,她坐下来,反反复复地说:“还有两天就到九月份了,这二百块钱是下个月的,你再别跟我要了。”娘俩见面没有别的贴心的话唠,只有钱、钱、钱,听了叫人厌倦。
从前,小刚进屋看见我,都喊一嗓子“老舅”,临走时也和我打招呼,可是现在被爹妈教育的,不搭理我。淑美坐了不一会儿就嚷着要走,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帮妈妈想着,二百块钱是下个月的,提前一周给了,别再要啦!”
大刚买的是一盒蒙牛牛奶和核桃牛奶,还有四包月饼。事后,我一看月饼盒上面喷的码:生产日期居然是六月二十日,可能是临近保证期,便宜处理的。妈妈说:“在他们家放时间长了,吃不完,拿过来了。”过了一天,妈妈回味起淑美说的话,很生气。我想劝她,也不知道从哪个角度解释淑美的话,因为淑美不和妈妈通话,妈妈只好给淑蓉说,她骂了一通,气的受不了,脸色不好了。放下电话,妈妈说:“我不憋得不行了,准备钱住院吧。”
淑惠接到消息,在星期天中午来到医院。她从背包里拿出六个包子,“我一大早起来蒸包子,刚刚出锅的。”我打开一看,哪里是刚蒸的,明明是放了好几天了。淑惠拿出一包药,“这药价值二百块钱。”说完,递给我。我打开看了,她的药连一百块钱都不值,什么话都敢说。淑惠拿出两条裤子,“这是给育盛,我刚从大龙身上扒下来的,买的时候花了150块。”我穿上一看,大腿处有个破洞,再仔细看,还有一处划破了。大龙一米九四,比我高一截,这裤子不可能是大龙的。这时候,淑惠拿出几个苹果,“我花了十五块钱买的。”她解开袋子,拿出一个,“留一个苹果,我道上吃。”妈妈接过来,从中挑两个,准备送给金萍。淑惠急的脸红了,“拿两个给我孙子”边说着边上前抢。过了一会儿,淑惠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谁给她发微信。淑惠弄了一阵子手机,对我说:“把咱妈照顾好了,她每个月给你两千块钱生活费,她多活一天,就是你的福气。”我知道淑惠坐不一会就走了,我说:“给咱妈洗一洗再走吧。”淑惠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她凑合凑合吧,不洗啦。”淑惠起身的动静,把妈妈惊醒了,妈妈对我说:“给你姐路费吧,老远来的。”我说:“不给”,我回过头看见淑惠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摆弄着口罩,看来,她想要,没好意思开口。
我把淑惠送到门口,回到病房,看见妈妈正在摆弄着闺女给她的裤子,她用剪刀挑裤腰,金萍弄裤腿,“瞧,裤子那么埋汰,怎么不洗一洗拿过来,看,长嘎嘎了。”我在劝妈妈,等回家再整吧。只听,妈妈在和金萍讲淑惠的事情。有一次,妈妈在大连解放军医院住院,淑惠拖着一车旧衣服,有破棉袄、旧毛衣、破秋裤……金萍说:“你姐姐真有意思,每一件东西都报价。”我说:“姐姐钻钱眼里面去了,就不想给妈妈赡养费,少拿一点是一点。”金萍说:“对老人,不能算计。敬老就像敬佛,是在积自己的福报。”妈妈说:“俺闺女像你那样懂事就好了,你看你伺候老人累的,一宿都不合眼,不是擦屎就是擦尿。我走那么多医院,看见你这样的孝顺孩子,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