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简陋的木板床发出着吱呀的声音,像是对一个瘦弱身躯一夜的辗转反侧看不过眼。电话依旧安静地躺着,一声不吭地忠实着主人的寂寞。起身离开了收留我太久的床,头渐渐地有些晕了。失忆的眼睛漫无边际地搜索着黑夜里的阴影,却总也捕捉不到一点点刺痛黑暗的光亮,面对一面深邃的镜子,模糊地传递着伤感。
有谁还会在耳边呢喃,呓语着不切实际的盟誓,一如窗外夜雨淋淋,楼下车声萧萧,飘过无痕。我木木地倚着蒙了灰尘的窗台,冷落着夜风的寒凉如一株萎尽的枯木。这辈子就倚定这株枯木了。微热的声音尚在耳边萦绕,措手不及的灯光竟来不及跟上漠然离去的脚步的匆忙。
总有一些人说会来看我,总有一些人说会给我电话,总有一些寂寞依然搁浅在这间电话铃声都极少光顾的屋子里久久不去。我总是让看书和洗衣的时间把我的休息时间排满,那些淡淡的疲惫和清静是我习惯了的生活的味道。
记得有一次,帮一个人擦洗弄脏了的两只脚丫子。它们调皮地在我怀里扑腾,泥水溅满了我一脸。汗水浸上额头的时侯,它们安静了。那个人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我们结婚吧。我们是那样深情地注视了整整一个夜晚,宛如一个世纪。
后来我醒了。我在菜市的小巷里静静地排着长队为那个人买一些馅饼时,她在灯火辉煌的喧嚣里披上了洁白的嫁衣。我听说过那些喧嚣的声音后就开始喝酒,很抒情地喝。老板娘扶我上车的时候我叫着那个人的名字。颠簸的车上我大声地唱着歌。许多人在我离散的眼睛里讲着做着各种各样的事,许多人用吃惊的眼睛看着我的笑。我的笑在夏天,却像寒冬腊月风雪中的一把刀子。
梦似乎还在继续,任凭我躲开这个世界再远,不熄的亮光多久后又一次闪现在我无精打采地拉开房门的刹那。美得极致而遥远,如烟花焰火,却又是如步入秋夜后的阴凉而陌生。我伸出的意欲碰触幸福阳光的略显迟钝的手只是僵在了飞满了落叶的秋风中,怀疑手指犹疑的方向只是一面虚伪的镜子。那应该是我不能理解的世界,是一道墙,是一副未收工的画,涂坏了秋天。我摆摆手,只能推开。
夜,终于安静了,不声不响地重复着去做一些梦,又不知不觉地习惯了梦醒后的失眠。我在失眠的午夜常常给远方的友人写信。友人总是哭哭啼啼的,弹闪在电脑屏幕的信笺上隐隐若若地印着同病相怜的水梅花。我说,我们都经历了同一个黑夜,梦醒的时侯黎明还未来得及拉开窗帘。然而面对即将来临的每一个平淡而又清新爽朗的早晨的阳光,你准备好了微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