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在古榕树下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设置空间,就到访了一位十分清秀的中年女士。
由于我的门是从不上锁的。不巧那会儿我去了老师那补习古诗今吟,回来时已是晚上九点。我发现家中来过客人,并且是我从未感觉到的那种淡雅清秀的中年女士,于是我就有些后悔。我为嘛不先拾理拾理空间再走啊,凌乱的不成样子。连书稿的碎片也失落一地。我有些失落地坐到转椅上,发现在写字台的一角平放着她留给我的一张字条:"我有点累了,进来坐坐。别忘了有空也到我的空间看看。-——甜蜜硬糖。
她的字条像一缕轻风,顿时拂去我周身的倦怠,立马想和她相见的心开始活了起来。于是,我就连本已迟了的晚饭也顾不上吃,就准备趁夜去探望她。我找出二年才能穿一回的米色的意大利西式套装,系好了暗紫色的领结,匆匆地出了门。
夜是黑漆漆的,小镇的路灯有气无力地闪着昏黄的光。缕缕轻风摇晃着古柳支头的老叶,发出唦煞的响声。泥土上的树影随着古柳的晃动而摆来摆去。当我快要赶到到她的家时,我才理智地想起我也不能就这样空着两只手啊。我便小跑地返回镇上。所有的生意家基本都关了门,于是,我便跑遍了镇上所有的角落,最后在镇的尽头敲开了一个花店。店主是个年青女人,她懒洋洋地给我开了门,并打了哈欠用纤细的声音对我说:“老人家,你是买花吗?”我示意地点了点头。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并又重复地说了一遍:“老人家。你是买花吗?”我还是示意地点了点头,并回答说:“我想买花。”她用疑惑的眼神盯了我好半天,好像还要说什么,但她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花都在那里呢,你自已选吧。”我从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足有二米多长的柜台里面,放了好多好多的花。但可能是时间长了的原故,虽说是鲜花店,可这里的花早已不鲜了。我勉强地从所有的花束中拣选了最鲜的几枝,让女店主给我用锡金纸小心地包好,心里十分高兴地出了花店,快步地离开了这个小镇的尽头。
当我又要来到“甜蜜硬糖”的空间时,我突然又想起了那花店女店主的话来,“老伯……”我有那么老吗?看来,可能是由于这些日子操劳过度的原因吧。“不行,我还得回去趟。”于是,我就又匆匆忙忙地赶回我古榕树下的家。
进了小屋,我就上上下下地把我的还没有来得急整理的行囊全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我早已退了色的红卫兵挎包里找出了我小时最爱擦的万紫千红的香粉盒。尽管还没安上镜子,可凭我小时多年擦粉的经验,没有几分钟我就搞定。于是我就又匆匆忙忙地出了家门。这时,已是子夜时分。
我小心轻步地来到她的门前,用手又再次地抹了抹我那刚涂了香粉的脸,整理了一下领结。学电影里的年青人那样,用左手把那束花移到背后,用右手轻轻地扣了一下门。“有人吗?”我不大声音地问,过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回音。“有人没?”我再次扣门。还是没有回答。这时,我才发现在昏暗的走廊的门上有一个不大的字条,“来人请进门没有锁”。
我轻轻地拉开虚掩的门,一股浓浓的百荷花香扑面而来。进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那里几乎摆满了还带露珠的百荷花。我的心在想,她这么喜欢百荷为什么不起个名叫百荷可偏偏要起名为“甜蜜硬糖”呢?这屋里好像真的没有人。于是,我就把我还在背后的那束花拿出来,可在这百荷扑香的居室,我的这束花显得是那么的单调,那么的羞涩,那么的没有意义。我悄悄地把我的那束花放在厅中最不明显的一个角落。我好奇而又新奇地环顾这别格的大厅。在花香四溢的厅的正前方,悬挂着新表的《百荷图》的左上角写着“有缘就会停泊,无缘就会经过”,图的下方写着“浪慢满屋”。在与图并行挂的是她放得大了又大的近照——披着一件春秋式的毛领短衣。手扶下额,两眼痴情地望着什么发呆。从她那发呆而几乎有点僵硬的眼神,足以能窥视到,就在这不久,她忧伤过,可能还是心痛的忧伤。靠阳窗的那面墙垛上,挂着手写的长幅,从不算太雅秀的字迹来看就知道,那一定是她的原创,可从字幅的内容来说,我绝不敢相信这是女主人的大作。这大作也绝不是一般人用手所能写出来的:“淡然女人”,“往事不堪回首”,“爱是最卑鄙的东西”,其间还麻麻地夹杂些看不清也读不懂的文字。
在厅的东南角很整齐地摆放着电脑桌,桌上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上不时地跳出一个小木偶人,向我招手,示意是她在替这里的主人来招待客人。我走进偏厅。偏厅里还是摆满了百荷花。靠厅的一角,摆放一张红木式的单人床,床上铺着满是百荷图案的褥单。在褥单的上面凌乱地堆了几篇尚未完成的文稿。《哭泣的爱情》,《退了色的婚姻》……我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完成的文稿,仿佛此时我的心也在开始渐渐地流伤,眼角的暗流止不住地涌进我的全身,直到每根神精的末稍。
我轻轻地走出偏厅,进了化装间,这里的陈列稍稍地能让我这流伤的心有一点点的平复。进口的化装盒,还有一小瓶法国的香水。帖近镜子的地方有一张方方正正的字条:“保养皮肤的20种好方法——(1)要睡觉的时候,拿小黄瓜切雹放置脸上过几分钟拿下来,一个月你的脸就会白嫩。(2)……”墙上的时钟慢悠悠地响了四下。我从化装间出来,回到了正厅,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拿出了我的中华烟,很想抽上一支,可当我要点燃我的烟的时候,偶然看到她的台历上这样写道:我的爱好——从不抽烟。应酬时喝酒,于是我便把烟从觜上拿下来……顺手从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来,给她留了这样的字条:“我本来是准备了一束花儿来的,可刚刚扣响你的门,就已有一股花香扑面而来,那晨野的百荷,摆满了你这浪漫的小屋。那‘关于我’的你,像出水的芙蓉,把我迎进你那清新的客厅,我悄悄地把我的花放回她的原地,我本想抽支烟,再坐会儿,可你从不抽烟的习惯,我怕打拢了你的兴意。我还是悄悄地走吧,倘若有一天酒会相逢,我一定会和你喝个醉天醉地!……”
我悄然的离开了“甜蜜硬糖”的小屋,这时从她的屋里好像传出了一曲电影《伤感》的主题歌---这可能是她的小木偶开始替她的主人为我这远道而来的客人送别吧……
(甜蜜硬糖,是网落中的一个昵称。小屋是指她网络的空间。资料记载,她41岁,来自辽宁丹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