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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河

  金灿灿的老阳柔柔的泻在流了几百个年头的南明河上,泛着点点光斑似在诉说着她的恒古与沧桑。南明河畔的苏家地里,孤零零的戳着几座坟头,蒿草丛丛,墓头散乱,就连炎日似乎也照亮不了他们的阴霾。我静立在旁边,想起这墓的主人,思绪似乎冻结又似乎澎湃汹涌。沉淀下来却发现,生命就像南明河的水,悄悄流淌着。

  

  老苏是我们村的。槐树皮般的老脸似乎已让大伙忘记了老苏的真实名字,只知道苏家传到他这一代就人丁衰败了。老苏还有个弟,只是福薄,年轻命短,三十出头就好胜喜赌,却把自己赌输在了煤矿井下一辈子再没出来。老苏爹悲愤下得了重病,老苏背着爹到县里医院一查,噎食病(食道癌)。庄稼人穷了一辈子哪有钱治病啊!最后老苏爹还是趁一家人犁地的空当,悄悄用牵了一辈子的驴缰绳,牵走了自己的老命。当然这是前话,咱要说的就是老苏家穷,可更膈应的是,也不知道是老苏没能耐,还是老苏娘们有病,愣是没生个娃。八十年代的时候,买娃卖娃在农村还是有的事,所以,老苏在三十五那年,从邻村抱了个男娃。取名大洪

  

  时光就是在这一茬又一茬玉茭抽出的棒子中悄悄溜走了。大洪也长成了庞壮的大小伙子。他劲大,实诚,听爹话,无疑成了老苏地里的好帮手。这让一天天老去的老苏心里宽慰。可是宽慰之后便是忧虑,比如大洪的亲事。大洪这孩儿太老实了,太老实的男人自然不招姑娘们待见。改革开放后的现代人,太实际也太虚荣。到大洪这岁数的年轻人攀亲结婚,财礼便成为了通往婚姻殿堂最大的绊脚石。老苏家穷,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家穷也得给孩子娶媳妇啊。或许这是老苏活着的唯一要完成的任务,然后等着开花结果,让苏家的香火传承下去。但是美好的梦想总是被凉冰冰的现实所打破,老苏太穷了,大洪太老实了。这让大洪一直光棍到了二十五岁。

  

  俗话说,二十五,白受苦。本命年的大洪在村里,用时髦的词说,叫大龄剩男,其实就是光棍。大洪穿上了娘给缝的四方红裤衩子,忙时依然劳作在田里,闲时帮人家盖房子当小工。似乎也不着急自己的大事。其实那是外人所看到的。大洪话不多,别人又咋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二十五的男人只要没毛病,哪个不想!每次看到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那鼓鼓的胸脯和结实的屁股,大洪就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可是大洪太自闭,甚至跟爹和娘也一样,有心事爱自己藏着掖着,每一个辗转反复难以入睡的夜里,大洪总幻想着自己结婚的情景,幻想着新媳妇是任意一个自己从电视电影里看到过的女明星。然后结婚的气氛是多么排场……大洪很幸福的笑了。只是醒来时,大洪才发现睡的仍然是矮矮的土炕,枕着发黑的枕头。隔壁那头骡子倒是发春的踢着墙。

  

  大洪终于向爹娘说出自己的想法了,他要娶媳妇,对,娶媳妇。老苏听后有种早有预料的沉重,嘬起卷烟圪蹴在炕边不言语。半晌,老苏突然冒出一句,娶,咱一定要娶,就是向信用社借票子(贷款),咱也要娶!这个决定对老苏来说具有大的意义,窝囊一辈子了,头一次这么魄力过!说到做到,老苏让邻居田婶帮忙瞅么着合适的闺女,当然老实本分的自然优先。自己没事也端详着街上的姑娘们,这让好多老娘们奇怪,老苏啥时候变的这么神叨叨了,有点老不正经。

  

  田婶本就是个好红火的人,这下一来,倒像有了一份神圣的职责,肩上的担子不觉重了起来,跑上跑下,本来就不粗的柴火腿儿似乎又细了一圈。果不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田婶还真寻么上了一家,木匠王老四的二闺女。木匠共有俩闺女一儿子,大闺女早已嫁到了邻村,小儿子念初中,二闺女倒是未嫁,人也本分,成天足不出户绣锈鞋垫做做饭,倒也合适大洪的木讷性格。只是老苏家的情况,田婶打嘀咕了。都知道木匠王老四小家子气,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财礼指定不会少要。在这个时代这个村里,女方要财礼都在四五万之间,农业社过来的村民们哪有恁多钱?几乎没一家结婚不讨饥荒(欠债)。也不知道从哪辈流传下来的习俗,就这么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似乎人的一辈子就是为了娶媳妇生孩子,再给孩子娶媳妇……话说回来,老苏家亲戚本来就少,就是借也借不了几个钱。一个村的,都知根知底,木匠能不知道老苏家的情况?田婶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王老四家。

  

  结果可想而知,这线还是断了。只能怪大洪和木匠二闺女没那缘分。村里说媒的就是有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再换呗,这就像集上买东西,愿买愿卖,不愿不强求。说白了,婚姻就是一种交易。为了不再重蹈第一次的覆辙,田婶决定不从本村找了。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王老四家的闺女又不是杨贵妃。呸,有啥了不起,俺大洪咋了,人又老实又能干。还怕找不到媳妇?偏找个俊的给你看!说媒的就是有种护短,好像经纪人一样,极力维护当事者的权益。田婶那张嘴把大洪包装的别样优秀,广告似地打到了四乡五镇里。还别说,还真碰到一户。八里外的柳河沟,姓白的老汉膝下无儿,单有个闺女二十四岁,小大洪一岁。听田婶说,人家闺女长的可俊哩,二十四了还没找到婆家,就是眼高,挑哩。可是老苏心里咯噔一下,挑哩,人家能挑上咱大洪大洪是啥样当爹的最清楚了。田婶又说,人家闺女不嫌男家条件,人好就行。这么说来,只能让大洪试试了……

  

  村里人结婚的过程很简单也很复杂。先是见面,安排在媒人或女方家里。之后若年轻人都同意,好了,孩子们不用管了,该约会的约会,该进城的进城,后头的事全靠双方大人在背后以媒人为介运作商量,等孩子们谈的火候差不多时,大人们条件谈的也就差不多了,定亲,定日子结婚!如此而已。大洪与白家闺女(暂且称为白小姐吧)见面的日子定在一个礼拜天的后晌,地点在白小姐家。田婶之所以这么决定是有道理的,后晌出发到柳河沟就接近傍黑儿了,黑暗里总比白天要让人心里舒服,似乎也是千百年来男女约会偷情都选择在晚上的规律。老苏家一直没条件买辆摩托车,大洪只能骑着红旗牌二八大梁车子带上干瘦的田婶向着柳河沟出发。

  

  果然如田婶所料,昏黄的落日亲吻着西边石头山的时候,两人便到了白家。大洪心里那叫个紧张,穿着新买的球鞋却不知道先迈哪条腿走路了,摸了一把刚用鸡蛋清浸过的头发,去会见梦里想过千百遍却想象不到模样的白小姐。田婶倒说对了,白小姐真长的不赖,鹅蛋脸,瘦鼻窄唇,眉目传情,却有股放浪的感觉。大洪吞了口唾沫,眼有点直。白小姐倒是热情,招呼大洪坐下,大洪讷讷的哎了一声,小心坐下,生怕自己的屁股弄脏了小姐的花床单。白小姐一袭连衣裙款款而坐,大洪琢磨不到她的身材,但是上半身却美到了大洪的心坎里了。

  

  大洪怀着幸福的微笑带着田婶离开时,柳河沟的街坊们却怀着异样的眼光频频射来。这让大洪感到浑身不自在,随即一想到白小姐那勾魂的样貌,他娘的,管他呢!回到家的时候,老苏早已竖着耳朵在等着了。田婶说白家闺女态度不赖,估计有戏。老苏那叫个乐啊,立即做出个决定,赶明吃上一顿猪肉炖粉条子,过过年。

  

  第二天晌午,正当老苏吸溜粉条子的时候,田婶的嗓音大老远在门外和着不合时宜的鸡叫声穿透而来。老苏忙擦了擦嘴边的猪油,尴尬的把田婶让进来,田婶说人家姑娘同意了,就差定日子哩。老苏忙给田婶也盛一碗粉条子,槐树皮老脸笑开了洋槐花,说财礼啥的人家说了吗?田婶说,白家看咱大洪老实,好孩子,财礼就是不要也愿意和亲,可这不要吧又不合适,好像人家闺女值钱,咱白家闺女不值钱了?闺女是好闺女,咱大洪也见了,俊哩没法说……这么着吧,三万八,吉利。人家要四万哩,我再给讲讲。老苏一听也高兴,才三万八,老刘头大小子娶媳妇光财礼就娘的四万六。不赖不赖,哈哈。老苏笑了,半年来头次得劲的笑了。

  

  自打见过白小姐后,大洪便觉得日子是那么的舒坦,老天爷造了男人再造个女人是对哩。下地里干活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前晌就锄了狗日的三亩地。回去还给骡子切了半圈草。躺到炕上大洪就开始回想白小姐的情景。那白小姐是抹了眉毛还是就那么好看?长长脖子下面的那白净净的皮肤衬托着隆起的部位看的就是让人眼馋,只是不知道下半身咋样。管他娘的。大洪狠狠的意淫着。确定了关系后,大洪去白家自然不用偷偷摸摸在傍黑了,蹬着车子赶晌午就能到,再美美吃上一顿饭。在白家大洪可不敢放展了吃,两大海碗还不被笑话死。倒是白小姐的下半身大洪终于看到了,大洪老是想不明白为啥她小肚子那么鼓,白小姐说是吃的太饱了,肚子胀。大洪似乎很理解的哦一声,骑着红旗又一次在街坊行的注目礼下离开了柳河沟。

  

  庄稼人的生活很简单也很平凡,地里家里用一把锄头就连接了起来。吃饱了穿暖了就感谢共产党感谢政府。偶尔的喜事更增加了农家小院的气氛。苏家就是如此,老苏更别无他求,财礼也借到了,日子也订好了。忙里忙外收拾屋子准备结婚的家当自不在话下。可忙也忙的舒心,忙的得劲。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吗!只不过老天爷有时候也会作践人,给你块糖吃,在给你粒毒药。老苏娘们娘家的大舅子,却在这让人精神爽的日子里透出了些不和谐的信儿。说白家闺女已经不是闺女了,怀胎都四个月了。找咱大洪那是因为纸里藏不住火了,找个男人将就将就万事大吉。

  

  原来白小姐二十出头就出落的花一样的艳丽,花要艳丽了自然就不满意周围的草了。白小姐那叫眼高啊,有钱的介绍了多少都看不上哩。白小姐自小看电视长大,城里人的生活一直是她的梦,大了觉得自己有资本了就一心想往城里跑。终于,在苦苦求了白老汉几个月未果后,白小姐偷偷在一个摸黑的凌晨,离开了那个养了自己二十年的柳河沟。可是城里的生活并不像白小姐从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好,也没想象的那么美,甚至比村里还要脏,尤其是人。在找工作被骗后,白小姐走上了那条出卖良心和身体的路子。这一走就是四年,若不是白小姐发现自己怀孕这条路还不知道多远。在回到家乡后,白老汉恨不能把闺女打死,可是打死又咋样?这么大岁数了就这么一个闺女,只能赶紧找个婆家嫁掉。后来就有了大洪那一幕。

  

  大洪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疯了。就是一辈子光棍也不能捡个二手甚至他娘的几手都数不清了的破鞋啊!狗日的吃饱了,狗日的肚子胀了,狗日的老天爷!老苏也是个传统的人,坚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媳妇是这货色,随即和田婶说了要退婚的事。田婶吃惊的瞪着因为精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珠子,说苏老哥你疯了,财礼都给人家了你想打水漂不成?要知道这个地方订婚有条潜规则,就是一旦财礼送了,除非是女方悔婚,要是男方主动要退婚的话,财礼是不退的,因为这事打官司的不在少数,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以及是民事纠纷,法院也不好处理……更何况老苏窝囊和大洪老实的个性。这钱怕是毁了。田婶劝老苏说不如将就将就吧,娶个媳妇还送个儿子,还沾光哩!放娘屁哩,老苏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好像把他三万八千块骗走的不是白家而是田婶一样,嚎啕去了。田婶骂骂咧咧发誓以后再不给大洪说媒了,想到马上就能吃的酒席泡汤了还惹一身骚,呸,熊样大洪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

  

  苏家元气大伤了。老苏像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大洪则是日日呆在装修了一半的屋里不出一步。三万八千块还能回来两万已经感谢老天爷了。白家说媒人给了两万所以就退回来两万,事实上一分不给你没一点脾气。老苏又张罗着村里其他老娘们给大洪说媒,可是大洪年龄不小了,介绍的不是寡妇就是腿脚有毛病的。老苏彻底蔫儿了。更让老苏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大洪大门不出有一阵子了。

  

  大洪还是病了。就在参加了哥们铁蛋的结婚典礼仪式后。回来就晕倒了,然后吃东西就是吐,神神叨叨似乎中了邪。有眼先生改田说是大洪去了趟老坟沟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乡里医生却说只是着了风寒,没什么大病。大洪说自己确实病了,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死了连个女人都没尝过。他想娶媳妇,他跟老苏说想娶媳妇!大洪哭了,老苏见到这个不爱说话的儿子哭了,仅仅为了个媳妇。说自己儿子没本事也好,说老苏没本事也好。大洪快二十六了,确实着急找个媳妇啊!

  

  万般无奈之下,老苏找到了茬子长顺。长顺是村里有名的地痞子。但地痞总有地痞饭吃,长顺就是在远方的狐朋狗友介绍下做起了皮条生意。货都是从越南而来。以三千到五千不等卖给周边村里的光棍们。得到老苏的请求后,长顺轻蔑的瞅着老苏说这事包在他身上,准给大洪找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价格定在四千五,因为是大闺女吗!老苏也只能点头。

  

  领货那天是在一个月后的晚上十一点多。老苏和大洪一起来的,在几个男人肮脏的交易之下,那名越南姑娘以只值四千五百块的身价进了苏家。女孩不算大,说到二十那是过了,黑黑的脸蛋上却镶着一双泪汪汪的充满祈求的双眼。饱满的身体瑟瑟的发着抖,虽然不懂老苏和儿子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葬送在这块曾经令自己神往的大陆上。现在的大洪已经完全看不出病的样子了,那双饿狼一样的眼睛盯着这只猎物,频频的吞着口水,姑娘那近乎绝望的哭喊似乎无形中催化了大洪的兽欲。这晚,大洪做了回真正的男人。

  

  灾难过后便是习惯。苏家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只是全家都去地里干活时,需要把越南媳妇锁在房里。儿媳妇本身,似乎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由开始的断食到现在的做饭,由开始对大洪的反抗,到现在的顺从。好像这就是自己的命,苦苦挣扎又何必?但是大洪总觉得媳妇眼睛里透出信息有点不对,到底是哪,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狡黠。

  

  越南媳妇终于不被锁在屋子里了,一家人去地里干活时,媳妇就做做饭,缝缝洗洗衣裳。等大家伙都回来,香喷喷的饭菜就做好了,还有热的洗脚水。四邻八舍见了都夸,大洪找了个好媳妇啊!老苏脸上也光彩了许多。这么过,日子不红火都难。将来再有个孙子,老苏不敢想了,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日子吗!媳妇反常的行为更给这家小院增添了别样的温馨。越南媳妇开始干呕了。开始大洪还以为媳妇得了啥病,老苏娘们是过来人,知道啊,那是有喜了。老苏家后继有人了!

  

  在一个有老阳的日子,大洪带着媳妇去县城医院了。大洪想知道媳妇怀的是小子还是闺女,大洪一想到自己就要当爹了,欣喜之情不言而喻。一路上哼着《花为媒》,感受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搭上邻居二狗的三马车,突突向县城颠去。风轻轻的抚摸着路边的小菜黄黄的花儿,也吹拂着越南媳妇那张微显成熟而又窃喜的脸,如今这朵黄花终于要结果了。结出属于苏家的果。艳阳高高照了一天,疲倦的收敛了最后的光芒。也把大洪收敛了回来。只是,是大洪一个人回来了。一进门老苏就问你媳妇哩?大洪像傻了一样,呆呆半天说找不见了,狗日的跑了,把俺骗了。

  

  越南媳妇有预谋的逃跑无疑给了苏家天大的打击。这个打击太沉重了,大洪又一次在命运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大洪的病比前一次似乎要厉害,壮的如牲口一样的身躯如今干瘪的像一棵枯枣树。一样的病症,吃了东西就吐出来。苏家又一次的搭上二狗的三马车去了县医院,回来后得到了大洪的病因,噎食病(食道癌),晚期。可老苏解不开的是,噎食病如果是遗传那大洪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啊,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屁事没有咋就赖到了大洪身上,作孽啊!

  

  大洪的葬礼很简单。村里的轻壮年死后是不允许奠墓的。而大洪亦没有后代,只能找个土壁丘住。想到以后可怜的大洪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老苏的心就像死了一样,拉起早已哭僵的娘们,拖起步子离去。那一对身影,已经不能用任何文学语言加以修饰了。

  

  冷冷清清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老苏娘们便执着的去寻找那边的大洪去了。那天正好是七月十五鬼节日,老苏想,一定是儿子大洪一个人太孤单,想娘了。有眼先生改田说,那是大洪坟的方向不对。

  

  老苏拿起自己也牵了一辈子的驴缰绳,结了个套,试了试够结实。拿起小板凳坐下,抽了根卷了一辈子的烟,然后吃了根自己一辈子喜欢吃的黄瓜,把脑袋伸了进去。

  

  南明河的水,仍在静静流淌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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