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语文学习中,王波对古诗词也有兴趣,他想象中觉得很有美感,如《观刈麦》
闲下时,他便在院中灰砖墙上用毛笔沾着墨水写上《观刈麦》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里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写成竖的一排,他自觉喜欢。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学好,又想着考重点高中,还要考名牌大学,又说与母亲听。
母亲只是笑笑。
他根本不知自己面临的问题有多严重,在学习这条路上。
有一次,在学校,晚自习时,数学老师试同学们水平,出了一个稍难点的函数式子,好几个未知数。同学们思考一会儿,基本都放弃了。王波想着:“这太难了,不用想,不考虑,不会做。”有一同学,自告奋勇走到了讲台上。
老师看着他说:“行啊,给粉笔,你试试呗,错了也没事。”
同学们便只看着他做题了,当看到黑板上的式子乱乱的被他写出后,班里安静了。王波也看着黑板。那同学解完后,平静的回到座位上。同学们在乎的已经不是过程怎么样了,只好奇老师把最后的结果给读出来,看他是对是错。
不料老师紧锁眉头看着黑板,看一会儿,嘴嘟着说道:“嗯,答案对着呢。”对他认可式的冷笑一下,说:“写的乱糟,做的对,但还得注意做题态度,注意……”
王波可不在意什么态度,他静静松了口气,想:“做出来是真的了不起。”
事情结束,王波看着卷子“望洋兴叹”,他心里知道:“自己差的都排不上号了。”
回家路上,王波是失落的,但他又想着:“办法总会有的,不然就一直失落下去,那可不行……”相互矛盾中回家来。
王波回到家里,母亲早已做好了晚饭,他急急吃过就回里屋做数学题。几分钟下来,他还能做出几题来。然后又去背英语单词,他计划十个单词十分钟记住它。
这时,已夜里十点多了,母亲已经收拾好东西在床上坐着,又纳会儿鞋底,眼有些累了就不做了,收拾好就要哄王博睡觉。王波还在背着单词,可他脑袋里不知想些什么东西,就是不能集中注意力,十个单词,背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能记住,急的他一会儿出汗,还是记不住。他想到了做俯卧撑,趴在地上记不住就不起来,端着,看还能不能集中注意力。他就趴在有些莓潮的土地上,面前放着英语单词,一边记了三四个,一边端着。几分钟后,汗都滴在了土地上,他还在颤抖着端着。
母亲从床上看一眼王波,说:“学不会就不学,能学多少就学多少,考不上就不上,你就没有上大学的命。”
对于王波,母亲的话总也没能起到作用。
(十几年后,王波才知:“母亲或许是想让自己平凡的度过一生。母亲知道做大事,是需要很多条件的,可自己具备的没有那么多,只希望自己平静踏实的就行了,可不能弄那些虚假的,光说大话的样子,那不是真的能耐。”)
母亲总也打击着,说:“你就不是大学的料,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你也不是那种人,脑子也不行,能力也不行,性格也不行,见不着别人吃亏,干啥啊,就是坐到那个位置也不会长远,心就不坚,不是那号人。”
王波反驳说:“我是什么人,努力不就行了吗?”
母亲说:“啥努力啊?那努力的人那么多,数几数也数不上你。”
王波根本就没服,他想让母亲过好日子而让人看得起母亲,让母亲也能在人群中成为谈话的中心。
(或许母亲可真没这样想,母亲想着:“你赶快长大,结婚,我快抱孙子,实实在在的生活着,把家里收拾的有模有样就行了。”)
母亲是深信王波的:
想的太大,到最后是没有那么多回报的,因为胆量就不够,又处处要留下好名声。最后,委屈着自己,还要委屈家人,全都让自己所谓的面子把所有的东西给扔掉,无声的扔掉,可那些都是自己家人辛苦十倍才勉强得来的。说不了不字。拒绝不了别人。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少获得一点来。坚守的信条中,是没有合理的,只一味的让情与人,留名与自己,而死要面子活受罪,又执迷于此。生活中又落下于别人,再要面子时,别人已比自己强出百倍了,就又怕这个怕那个了,什么事也弄不成。这种性格,固定的干不成大事,一事无成,不需要什么运算,就这种模式,到哪都通用。而只有大悲大难时,方明白一点,原来自己是这么个人。
可母亲的话又能改变什么呢?王波是不信命的。而命与努力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他的青少年。
王波长大些后,更是如此。只是在母亲离世后,他才真正的明白:“原来自己的路就在身边,有目标是好的,只是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去走!一步一个脚印走!”
而关于命呢?性格即命运,他自感性格本身就是一种阴谋,而粉碎阴谋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承认它,欣赏它,去做好它,做自己,找出“他”存在的价值,让其放光放大。这样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下去,阴谋便不再是一个阴谋,因为阴谋还能阴谋什么呢?做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样子。有一件事做了,那就光明正大的去做,带着伤痛,带着真正的努力,带着自已存在的意义去如千千万万努力着的人一样去努力,只是,只是这是后来。
此后,王波中午也不回家吃饭了,在学校里吃,晚上再回家吃。一天在学校吃两顿,一顿花不到两块钱。
王波多了学习时间,在学习的迷茫中,不觉一股暴躁劲时时出现,又想起父母生活不易,就暗暗打赌:“自己做不出来题,就剩下五毛钱,饭不吃就不吃了。”
初夏,一次晚自习两节课做数学卷子。第一节课,一张卷子,一个公式,王波弄了一节,始终解不出来,烦躁后又饿了。课间,他忍着也没去买零食。
放学,同伴们高高兴兴回家,口里吹着口哨。王波心里烦躁的不行,听同学们说:“特别饿,回家吃好吃的去。”他在一旁无言,迎着月光默默跟随回家。到家便一脸苦相、气相。
母亲开始说叨:“那钱包里今儿你拿多少钱?”
王波说:“5块。”
母亲说:“花完了?”
王波说:“嗯。”
母亲又说:“上个学花那么多钱干啥?净瞎买,也没见你学多少东西,回来还得给你做饭,今儿个一天下地干活累的跟什么样……”母亲一旁端着碗吃着说着。
王波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端半碗面条。话没听完,他不知哪里来了一股邪劲,“嘣”一下,筷子、碗直摔在地上,也不说话。
母亲这时稳稳的放下碗筷,两步作一步走到堂屋门后边,直拿起扫地的高粱扫把来,又把扫地那头换到手里。
此时,王波心里也预感到了:“自己这几天跳的厉害,只是不应该摔碗。”但他依旧有些莫名的内气,恐慌又不服的紧绷着身子,心中平静如料事如神,低下头,也不动,也不说话。
母亲见王波没动,迅速的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劈头盖脸打了三下。王波眼前一阵蒙圈,真看出几个星星在眼前闪,一圈一圈的。王波还是一动不动,罪有应得一般站着。
母亲气急成泣说:“你成精了,驴熊孩儿,好心好道给你做好饭你不吃,你摔了!知道心疼大人不知道啊?啊?大人在地里干活忙一天了,回家赶紧做饭,累的什么样你知道吗你?种地受人家的气,回家你还在这儿给我气受,大了还了得。”说着又朝王波脖子上胡乱打三四下,气的手直颤抖。相持一会儿,母亲提声说:“去,把碗拾起来去。”
王波便麻麻的去捡碗筷,收拾好,把碗筷放在了堂屋桌子上,静静的回到里屋,躺在大床上沉静的反思着。
母亲收拾好后,哄着王博睡觉了。王博也听话了,不闹腾了,乖乖的躺在母亲怀里,还问:“妈,俺哥咋了?”
母亲说:“别吭气!”
王博便不问了。
王波还似有置气不拉灯,母亲隔着被子踹了两脚说:“把灯拉灭了。”
王波听完“呼”的一下把灯拉灭了,蒙头不说话。
……
初夏,同学们开始换上薄衣服时。一天,王波在学校走廊边趴着,正往下看着四周绿杨,还有打扫卫生的同学。看到二楼正下方时,忽出现了一个女孩,扭着头正往上看。王波见她披着柔软干净的头发,大眼睛,尖下巴,薄嘴唇,脸面白净,穿一件干净粉嫩薄外套,里面一件洁白的T恤。两人相视一秒。女孩挽了一下头发不见于二楼廊沿。王波感到一阵美好,心跳加快,觉得她很是好看。
王波已十六七岁了,正值青春懵懂时,他也曾幻想过异性的美,在梦里,在以后,在远方,在真实生活中。当王波看到她的时候,仿佛与梦中所想一般,他眼前一亮,已被她吸引了,不能忘怀。
女孩一转身,不见于二楼。王波回过神来急忙下到二楼找寻,有意无意看看,看一圈,没找到。他原地呆一会儿,心中感美好又有凄美的感伤回班里去了。
几天后,王波在学校里偶尔看到那女孩,一见她就心动、紧张一阵,让余下的好长时间十分不能平静下来。
又几天,王波知道她是初三的,今年要毕业了,也没怎么往下想了。
一天,王波发现她正与同班一个要好的同学在一起,就鼓起勇气走上前。简单问好后,王波就当做普通朋友凑在一起,听着他们说话,眼看着别处,心里留意她说些什么。
女孩走开后,王波问同学:“她是谁啊?”
同学说:“她是我姐的朋友,怎么?有想法了?”
王波羞说:“哪有?她长的很好看。”
同学笑,说:“还没想法呢?行了,我有空帮你问问啊。”
王波惊喜又掩喜的笑,说:“别,先别跟人家说。”
同学笑着说:“她叫王玲,跟你同姓。”
王波记着了,仿佛感到所有姓王的女孩都很美。
同学笑着走开了。
21世纪初,最早的90后也慢慢都进入人生中“花季”这个美好的阶段了。那时候,村里与王波差不多大的伙伴也有找对象的,不亦乐乎:深沉、打扮、抽烟、喝酒、拜把子……几乎样样精通。王波也细想着自己能与王玲在一起的样子,美的很。
……
有一天,王玲注意到王波了,而且还主动上前问好。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下课后。王玲到班里找王波的要好同学,看到王波趴在走廊边就走进,说:“你就是王波啊?”
王波激动万分,说:“是,你是玲姐吧!”
王玲说:“嗯,我是,你怎么知道的?是你同学跟你说的吧?”
王波笑了,说:“是的。”
王玲又问:“你多大了?”
王波说:“17。”
王玲问:“呀!你几月的啊?”
王波说:“12月。”
也问:“你呢?”
王玲说:“我也是十二月的,你几号啊?”
王波说:“我18号,你几号?”
王玲说:“我26号,你比我还大几天呢!我还得叫你哥呢!”
王波笑笑。此时离晚自习上课还有近一个小时。王波说:“你吃过饭没?”
王玲说:“吃过了。”
王波怯问:“有事没?要不到外面走走去。”
王玲说:“行啊。”
于是两人并排出校门。王波很是得意,只是在路上走时,又不知说些什么了。两人出了校门,就默默一排向一条通村里的小路上走着。天黄昏,空气有些微凉,路上偶有几个回家或到镇上买东西的农民。王波直直腰,整整衣服,双手插牛仔裤兜里,装着很是成熟的样子走着。
王玲也低头不说话。
两人不时找几句摸不着边的话,默走着又回校了。
王波一回到班里,心里又不时偷着乐。
此后一月,王波没事时就叫上王玲出去走走。不知怎得,学校里好些同学也知道了,初三的、初二的,一看到他们俩走来,就在路边吹嘘着或在楼上向下高喊着,又惹了好些人来看。
王波总也不在意。
很快,也传到了村里去,母亲也知道了。一天,晚上放学,王波一回家母亲就说:“你在学校找小妮儿了?”
王波说:“啥啊,也不算。”
母亲略在意的说:“谈啥?还不到时候呢。”
姥姥当时也在,从里屋走来对王波说:“你可不能这么早就谈啊!得用功,好好学,可不能啊,啊波……?”
王波心里正得意,只说:“不,不不谈。”心里想:“你们哪里知道我自己的感觉。”
又一天,黄昏。王波在三楼班里,坐在窗前,看楼下的草。那是学校后面的一片空土地,土地上自发了一片杂草,杂草中间长了一棵玉米,一米多高了。王波看着那片草,自觉心里怎么那么的美,心想:“设若两人能在一起,那就是没吃没喝在一座荒岛上也愿意,或是掉进一个无底洞里面,只要两人能在一起。”
一天,晚自习放学。王玲在教学楼下等着王波,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子,见到王波说:“这个杯子你拿着吧,送给你了。”王波心喜,笑着收着了,也想着什么时候送她一件什么样的东西。
后来,王波也不想学习了,整天想着这些事。只是,有时王波看到她后,心里还是有个隐隐的声音在说:“你得学习,现在不是时候啊?”可真实里他又怎能顾得上。
又一天,王波发现了穷的不足所有的厉害了,他就感似没了勇气,“恍惚的”给真正所想找到了理由。王波看别一个男孩子,穿着时尚,说话大方有度,给她买了很多零食。她也接受了,也笑了,笑的自信、勇敢、活泼。
王波想到了放弃,在这个青春无知处,他感到有了“恋爱”美的接触,但又知道不会是自己的路,又越来越觉得爱情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有某种利害关系似的想到了放弃。
……
渐入秋。有一天,王玲找到王波说:“我们结束吧。”
王波正想呢,说:“好啊,那就结束吧。”一转身,就结束了。
放学后,王波与同伴一同回家,他一路悲伤着。同伴在一旁不断说着那个男孩与王玲的事。王波都没听进去。回到家,他直直的走进里屋,把那个杯子从大床床头暗格里拿出来,走到院子里,应着堂屋里打出的暗黄色的光,朝邻家屋后墙上使劲摔了过去,“呯”一声,瓶子散开落在有桐枝烂叶的土地上。王波蹲下,呆一会儿,又去捡零散的碎片。王博从堂屋里走过来,说:“哥,你干啥了?你咋把那小妮儿给你的杯子给摔了?”
王波不言语。王博呆一会儿,走到堂屋里,见母亲正端饭摆碗,就走到母亲身边说:“妈,俺哥把那个小妮儿给的杯子摔了。”
母亲说:“吃饭,别管他。”
王博便拿馍夹菜围在母亲边吃了起来。王波还在院里堂屋前灯光旁暗黑处呆着,母亲叫了两遍吃饭,才静静的把散落的杯子碎片捡捡,原地给埋了,难受了几天。
从此,王波发奋学习,直到初三走了,此后不曾联系。
随着时光的行走,王波渐渐觉得那几个月的时光形成了一份美好的回忆存在了心底。
……
仲秋,父亲回来了。欢快中,母亲对王波说了一句:“这次回来,你爸爸要接咱们都过去,你在那儿上学,住租的房子。”
王波心里喜悦,说:“嗯。”想着:“当然再好不过了,要坐火车了。”他心喜着阵阵激动,只是转眼看着院中还繁盛的槐树,安静的午后;想着自己习惯的作息生活,还有自己的小目标;还有已长高的伙伴……就要分离了,他觉得真有些不舍,还想再多留意一些在老家的温暖与快乐。不过他心里也妥协了,只要是人在哪,家就在哪,满足就在哪。
两天后,王波骑着三轮车带着王博来到镇里学校,与班主任交待一下转学情况后,静静地走到班级,笑着搬起桌子,就要出班级门。要好的同学见了,忙走向前跟着,问:“王波,你不上了?还是转学了?”
王波稳静的说:“转学了。”不知怎的,王波感到好些同学也十分“在意”的看着他。告别中,王波似乎的感到一阵暖情。在大家的目光中,王波搬着桌子,一个人向学校门口走去。
到校门口,王博接过板凳,两人放好后,一同向王博的学校驶去。王博上的育红班,在王波曾上过的小学里。两人到大队小学,王波跟王博的老师说好后,把王博的桌子搬到了三轮车上。王波骑着。王博在车上坐着,两手扶着两桌子,两人穿林阴路,向家驶去。一路上,王波与王博说着自己曾上小学时的乐趣,又想着:“就要开始另一段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