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海岸不远,面向海滨公园的高坡上,有座别墅式的小楼,小楼门前有个阶梯型的小花园,在小花园中间有一条由三组组成的台阶小路,可以漫步层层台阶走上马路。这座小楼坐北向南是这里几座别墅中的一座,整个别墅群与海滨公园隔路相映融为一体,淡黄色的粉皮墙高低错落的红瓦屋顶,每座小楼都是一处美丽的景观。从小楼走下层层花岗岩的台阶,来到马路沿上(花园地下)的汽车屋,小楼的主人就可以坐上自己的小轿车出行了。这是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官员别墅。
解放以后,这里成了机关的干部宿舍。小楼里住的人员已变换多次了,后来住进了一对夫妇,男的在机关工作,女的也是一名干部入城后当了一名小学校长。自从这位女主人住进这座小楼,荒废日久的小园里的花草,逐渐的又郁郁葱葱鲜花飘香了。小园中最有纪念意义的是那棵玉兰树。那是这位女主人刚住进这里时,特意托人弄得的一棵玉兰小苗,她亲手栽在门旁离窗户不远的地方。她对这棵小玉兰树甚是经心,怕它冷怕它热,又怕海风袭来伤着它。她把玉兰树周围用旧砖头围了一圈,再插上小棍用绳子连起来,海风来了她用破布给它遮风,天冷了她用东西全遮起来给它保暖,她按时给它浇水,施肥,她对小玉兰的用心真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吃的少了怕它饿,喂的多了又怕撑着伤了它。她三十多岁了没有生孩子,在机关“吃食堂”不用自己做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工作学习以外,她把心都放在这棵小玉兰树的身上。没事了她站在小玉兰树旁边瞅瞅这瞅瞅那,有点什么活也要坐在小玉兰树旁边陪着它做。这棵小玉兰树也不负她的心意,一天天地长大了,在一个暖煦煦的春天它吐蕾了,渐渐的裂开小嘴,伸张开洁白无暇碧玉似的花瓣,露出点点淡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沁人心肺的清香。她高兴极了,她用两块红布条结在玉兰树枝上,很像个小姑娘头上的一双蝴蝶结在随风飘荡。别人见了夸赞小玉兰时,她也随口说:“是的,她就是我的小姑娘。”
她后来真有了一个小姑娘(有人说不是她自己生的),她又把心全用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白玉兰树也觉得被冷落而悲伤过,可是想一想也难怪她,她的确很忙。晚上得侍候孩子喂奶更换尿布,为了孩子她没睡上一宿安稳觉,吃着饭孩子也要撒尿打屎场。清晨她把孩子喂饱了,顾不得吃饭就抱看孩子跑在去托儿所的路上。下班了她得先去食堂买饭、到托儿所接孩子,吃了晚饭她可以稍喘一口气,又得有一些家务要忙。她哪还有时间专为这棵小玉兰树,只能抽着空给小玉兰浇水施肥。她不是一天两天才这样忙,不论寒风雨雪暑去寒来多年来几乎都是这样。邻居们说:“多好的人啊,现在竟累的又黑又瘦完全变了模样。”她无怨无悔在爱人面前仍然是贤惠体贴像新婚时那样喜笑欢畅。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的男人病逝了。一声霹雳顶梁柱夭折,刚建起的幸福大厦顷刻之间倒塌,千斤重力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但她没有被压垮,她收起了失去亲人的悲痛,尽管她还年轻,为了孩子她没有再嫁。她把一切心血和希望全倾注在女儿身上。她照常的工作,在学校她仍然笑容满面迎送着她的学生。她靠每月几十元的工资把女儿由托儿所到幼儿园,一直把她培育成一个出条漂亮又有才学的大姑娘。女儿就业了结婚了,还有了一点名气。可是她却老了,五十几岁的人就满头花发,满脸皱褶腰背弯下。她离休了,国家给了她比较优厚的生活待遇,本可以享受晚年幸福的生活了。女儿结婚了和女婿一同住进了她的这个家。小两口的官级都比她大,再住在顶棚上自觉矮化,一天女儿提出请妈更上一层楼,“你上顶棚吧,我们在下面来了人也好说说话。”从此她升高到顶棚上,又接受着冬天透风雪夏天热瓦烤“冬冷夏暖”的考验。她年近八十腿脚不灵四肢无力了,老了、病了仍然要往顶棚上爬,陡小的楼梯危险心怕。小两口分别在单位吃饭常常不回家,有时候在家做饭吃也忘了顶棚上的妈。这些呀,我玉兰看的清清楚楚,真想为她说几句公道话。
她老了,她爬不上顶棚也得爬,她孤苦啊,从小院一级一级的下台阶去找邻居拉呱,她却不能爬上台阶回家。几个月了邻居们再也没见到她,后来听说被女儿送走了,又过了一段时间邻居们得知她死在另一个家。她死在八十,四十前就守寡,她把心血全部倾注在女儿身上。她老了,她离休后的困难与她的年龄同时长大,上顶棚过台阶只能四肢一起爬。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行动不便不能弄来吃喝,生活一天一天的低下。旁观者议论说:“养儿女究竟为啥?”这件事不同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解答,也许有些人只有到了自己老了才能从实践的体验中得到解答。
朋友们,人总得有从小到大、再一步一步的老化。现在还没有不用父母而自己就能够自己长大。当你处于生儿育女的时候,也许你会想到你的父母是在什么条件下又是怎么把你养大?
人哪,不能长大了就可以忘记爹妈?她们在扶养你的时候付出的艰辛,就像八九十岁的老人爬顶棚和爬台阶一样,艰难的一级一级的爬上爬下。当年她们的心全给了你,即使你到了老迈的时候,你的爹妈呀!虽已不在你的身边了,她们依然在担心:轮到你爬这高高的台阶时,你会不会爬?你们的父母不在了,但是他们那颗慈爱的心和你的影子一样,还时刻跟随在你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