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黄八妹下海做匪
黄百器,闺名翠云,女,排行八,以“八妹”行称,上海金山人,1905年生。幼年从父亲学骑射,及长双手能同时发枪中鹄的,人称“双枪黄八妹”。后随丈夫徐阿书(即“太保阿书”)啸聚太湖为匪,曾以绑架法国驻沪领事夫人勒赎一案震动一时。徐阿书犯案斩首后,黄八妹又因贩卖私盐遭当局通缉,逃至奉贤南桥,嫁与当地绅户姚忠修为妾,一度销声匿迹。
1937年8月13日,日寇在上海发动侵略战争,中国军队奋起抗战,南桥镇也热闹起来。黄八妹坐不住了。“还我河山”之类的壮语,八妹不会说,但总觉得心里头有种抑制不了的激动,她想为国家出点力,她也要打那些个“矮东洋”!
11月5日,南桥镇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黄八妹聚了十几个姐妹,先到北乡躲几天。第二天一早便动身,预备了条船,沿横泾水路,驶向西渡……没多久,只听得“叭叭”的枪声和叽里哇啦的说话声,船当即调头,搁在浅滩上,黄八妹招呼姐妹们拼命往苇丛里走。可是,女人们终是逃不过日本鬼子的追赶。接着,黄八妹听到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号声、惨叫声。伏在苇丛里的黄八妹咬牙切齿,泪水扑簌簌。回到滩涂上,她看到的是惨绝人寰的迹象,姐妹们一个个血肉模糊,身躯支离破碎,她喃喃地发誓:“只要我八妹活着一天,就一天不忘替你们报仇。”
黄八妹用自己的家产去买枪,这十年结交的金兰姐妹聚起来有三十多人,结成了“死党”。她们展开游击战,对零星下乡的日本鬼子放暗枪,半个月下来杀了好几个。鬼子杀得多了,镇上都说乡里有支神出鬼没的队伍,头头是姚家做小的黄八妹。八妹心里明白,既然拉起了队伍,要干就干大的,关键要弄些个枪来。
还在八一三淞沪抗战即将结束,日军登陆上海时,黄八妹扮成难民来到上海,找到当年略有交情的杜月笙。当时,杜月笙正在收罗人搞“淞沪别动总队”。见到这个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将来找他,正中下怀。黄八妹开门见山:“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上门是来伸手的。”她原原本本地讲了湖荡的惨剧及自己拉队伍杀鬼子的事。杜月笙静静地听着,而后又独自盘算了一阵子,开口说:“八妹,不是我捧你,看得出你是个干番大事的人。枪,我替你凑一部分。你自己干势单力薄的,不如就算我们淞沪别动总队的人吧!”而后又委了八妹一个上尉。这趟八妹的上海之行大获成功。兴冲冲地回到奉贤,有了枪,有了名义,她就放开手脚干了。
当时,国民党六十二师师长钟录办了个“挺进纵队军官速成班”,黄八妹也被正儿八经地叫去“速成”,反复地灌输服从“党国”,服从“领袖”,还有就是“反共”。在速成班中八妹结识了谢友胜。在谢友胜向八妹提出两军合并的事时,却有消息传来:黄八妹的母亲被日本人抓走了。
日本人以母亲的性命为威胁,要黄八妹投降,部队收编。八妹曾立誓要为湖荡丧身的姐妹报仇,对日本人早已是恨之入骨,更何况如今自己是个抗日军官,算是爱国人士,要投降,说什么也是不干的。八妹的母亲,虽是个普通农妇,但她也深知日寇的劣行种种,不想拖累了八妹,自己撞死在牢房。
消息传来,黄八妹悲痛万分,嗓子都哭哑了,国仇家恨更是激起了她心中的仇恨之火。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日本人前来袭击八妹的驻地,将祠堂重重包围。但黄八妹仍率领一百多人杀出了重围。两天后,她带着部队到了乍浦镇西北的黄山与谢友胜会合。谢又提出两支队伍合并的事,并允诺让八妹坐第一把交椅,并有意与八妹一起过。
此时,黄八妹的心头又一次浮起那个字:命。几天后,八妹与谢友胜同居了,两支队伍也合并,称为“江南挺进总部第三纵队”,黄八妹当了司令。
一日,谢友胜和麻子志祥他们正在议论:“据消息说,日本人在注意八妹,守备队长米山已命令人打听八妹的行踪,要抓她!”八妹听到后,冷笑一声:“看谁抓谁?”麻子志祥忽地一拍大腿,对黄八妹说:“要抓他也不难,这个人是个色鬼,只要有女人作饵,他肯定上钩。”
这一夜他们细细地商量了捉米山的办法。
第二天,便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在米山部队不远处的布店里聊天,等米山走近她们时,她们又像害怕似的散开。这样经过两三天,弄得米山浮躁不安。第四天,她们将米山引到竹园深处,忽然女子变成了大汉,先是将米山拳打脚踢了一番,而后只听得:“你不是要抓黄八妹吗?我来了!”米山被弄得愣愣的,被几个人五花大绑押到了新仓镇西市,就地枪毙。
杀了米山,黄八妹的名声大振。
黄八妹的枪法,也被人们愈传愈神,传到天目山时,她已被说成是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女侠,引来了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的召见。黄八妹大包小包地去于潜拜见顾祝同。对前来接她的顾祝同的副官出手大方,使得副官对其十分殷勤。还捧她为游击英雄之类,并再三叮嘱见了墨帅(顾祝同)不要紧张。顾祝同与黄八妹谈话间,称赞八妹是“抗日女杰”、“巾帼英雄”。在洗尘宴上,八妹出了个小小的洋相:酒过三巡,黄八妹敬过顾祝同之后,脱口而出道:“不知这位长官说的‘墨帅’是哪一位长官?我也敬他一杯。”说着,望着副官。急得副官抓耳挠腮。在顾祝同示意下,没有点破。
黄八妹到于潜,一副走江湖的气派,出手阔绰,得到顾祝同周围上上下下的交口赞誉。第二年,黄八妹便正式当上了突击队长,官阶升为少校。
1939年清明前几天,黄八妹的部队被调到武康、临安京杭国道南面的前线。黄八妹作战心切,将行军赶得又饿又累的军队组织起来,冲进柏大庙,在日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阵乱枪,日本鬼子先吃了亏,打了一阵逃进山里。这样双方位置调了个头:他们在明,日寇在暗,必然要挨打。而八妹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了,命手下进山追击。在战斗中,她身受重伤,幸亏躲进棺材中,才能逃命。几天后部下发现她时,已是生命垂危,凶多吉少了。
一时间,浙西的报纸大登特登黄八妹的战功,浙江省委主任黄绍竑、浙西行署主任“天目王”贺杨灵也一起捧场。百姓们凡受到日本鬼子的欺压,总是暗暗咒道:“你别凶,晚上出门碰上双枪黄八妹,叫你不得好死。”
黄八妹病愈之后在杭嘉铁路沿线打游击。接着她的官衔也越来越多,什么“平湖县自卫大队长”、“杭州湾护航纵队司令”。其间,旧时挚友陈有娣曾与黄八妹前来叙旧,并作为共产党员,对黄八妹说:“打日本鬼子,我们和你是一条心……”然而,黄八妹在国民党官禄相许和吹捧诱导下,将挚友的话语忘了个干净。1942年,三北游击队还对黄八妹演了一出“捉放曹”,八妹表示要一同抗日到底。
1945年8月,抗战胜利了。黄八妹、谢友胜原以为自己是“有功之臣”,兴奋不已。谁知,上头却是把黄八妹给忘了,后来仅挂了个“平湖县参议员”的头衔。1948年初夏《新光日报》记者去看她时,黄八妹成了个吃斋念佛的半老徐娘,她说:“想想从前,我杀业太重,阿弥陀佛!现在外头的事再也不管了!”
1948年,蒋家王朝已在作最后的挣扎了,衢州“绥靖主任”汤恩伯忽又想起黄八妹来,委她以“浙江省绥靖第一团团长”,军阶也变成了上校。佛门终究是没有锁住黄八妹的心,她又重出江湖,招降纳叛,充当起国民党的打手。平湖临解放前,黄八妹被封为“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海北纵队”司令兼平湖县县长,率领一群乌合之众往杭州湾口的大羊山岛流窜。走时是一个漆黑的夜里,她估计:这次出海,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她竭力地想在漆黑中看见点什么,怎奈是乌黑的夜包围一切。
大洋山岛东到西、南到北都不过十里,全岛是荒凉的山石。几个月后,由大陆带来的食物告罄,黄八妹和她的“海北纵队”便以掠劫渔轮商船为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完全堕落为海匪。
1950年,红旗插上舟山群岛,黄八妹一伙又窜至大陈岛,被胡宗南捧为“中华妇女反共抗俄联合总会浙江分会”主任委员,继续与人民为敌。
大陈岛解放后,黄八妹漂到台湾,还指望以负隅海岛数年“反共”的履历,向国民党残余政权分一杯羹。然而在顾祝同、胡宗南这些大员眼里,此刻的黄八妹已经成为毫无作用的土匪婆,懒得再理睬她。凄伤之际,黄八妹只得领着那些被她裹胁出来的乡党在新店大坪林办了个“大陈义胞妇女技工互助合作社”,从此由土匪婆转入“缝穷婆”生涯,惨淡经营自己的余生。
1982年5月4日,用错杂色彩涂抹一生历史的黄八妹在台北去世,终年77岁。
本文来源:环球网读书频道 摘自《民国的三教九流》 作者:苏智良 主编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