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15日,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宣布建立名为AUKUS的三边安全伙伴关系。新联盟关系包括多项合作计划,如培养三国在网络空间、人工智能、量子技术和海底能力方面的安全合作,但最主要的则是一项庞大的核潜艇国防合同,美英两国将支持并帮助澳海军建立核潜艇部队。澳大利亚政府随即宣布,决定中止此前与法国海军集团签订的采购12艘常规潜艇的供应合同。
建立AUKUS的地缘政治意义十分明确,即在亚太地区乃至更广泛的印太地区对抗正在崛起的中国。不过,由于澳大利亚撕毁了与法国的潜艇合同,且事先未与法国做任何沟通,引发了法国极大的愤怒。法国外长表示,“信任关系被背叛了”,“我们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为此,法国前所未有地撤回了驻美国和澳大利亚大使。至此,一个本来是针对中国的安全联盟,戏剧性地演变为一桩震动西方国家内部关系的政治与外交事件。
安邦智库(ANBOUND)的研究人员认为,这一事件的意义和影响将远超一份巨额国防合同带来的商业损失,还有可能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产生重大影响。我们要指出的是,美英澳三方协议的主要大背景,就是安邦智库三年前提出的“英美轴心”。对于这个大背景,有很多的称谓和说法,如“盎格鲁国家联盟”,“英语国家联盟”等等,但都是指的同一件事,即“英美轴心”的建立和成形,而现在的这个“美英澳三方协议”,实际就是“英美轴心”的具体实现形式。
许多资深外交家和分析人士都在关注此事的影响。曾任英国驻法国大使和北约常驻代表的资深外交官彼得•里基茨(Peter Ricketts)警告称,在与美国和英国达成新协议后,澳大利亚撕毁了与法国的潜艇合同,这将“损害”西方联盟关系,并可能推动法国和整个欧洲寻求其他安全来源。巴黎政治学院研究员妮可•巴查兰(Nicole Bacharan)说,“这看起来像是一种没有约束性联盟的新地缘政治秩序”,“为了对抗中国,美国似乎选择了一个不同的联盟,将盎格鲁-撒克逊世界与法国分开。”法国人的不满还包括阿富汗撤军。巴查兰称,当拜登先生做出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定时,法国人更是感到愤怒,因为美国完全没有与为战争做出贡献的欧洲盟友进行任何磋商,“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作为冷战时期与苏联社会主义集团对垒的经典军事与安全联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自1949年在美国华盛顿签署协定成立以来,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军事同盟。在1991年华沙条约组织解散、苏联解体之后,失去了对手的北约依然存在并多次发挥作用。经过数次扩容,至2020年,北约已拥有30个成员国,成为西方世界最大的军事同盟,也是世界上近乎“单极”的军事同盟。
不过,现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面临一系列问题,而且问题暴露无遗,这使得北约组织的前途蒙上了严重阴影。这些问题在多个地缘政治与军事冲突事件中都有显现,包括:
(1)在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的战争中,除了法国给与口头支持之外,北约根本不敢支持亚美尼亚,从而在事实上把亚美尼亚推回到了俄罗斯一边。(2)在乌克兰的国内战争中,无论乌克兰怎样恳求,北约都拒绝乌克兰立刻加入北约,拒绝提供实质支援,很显然,北约害怕被卷入与俄罗斯的直接冲突。如果这种趋势持续,未来不排除乌克兰重新倒向俄罗斯一边的可能。(3)北约各个成员国基于自己的经济利益行事,客观上忽视了北约的集体安全利益,比如德国与俄罗斯构建并且完成了至关重要的能源合作关系。(4)欧洲的排外性质也暴露出来,比如对于1952年就已加入北约的成员国土耳其,欧盟始终拒绝其加入欧盟,这让土耳其怨声载道。欧盟的拒绝当然与埃尔多安的政治倾向有关,但土耳其的抱怨将成为北约内部分裂的缝隙。(5)在阿富汗撤军过程中,美国未与盟国沟通就率先行事,让欧盟和北约看尽了笑话,同时也被迫让北约国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接受了大量难民,这让欧盟国家以及英国都非常恼火,成为最先公开批评美国的一批国家,而且言辞犀利。(6)最新的事件就是美国公然拆台法国与澳大利亚之间的潜艇协议,法国召回驻美、澳大使抗议,这不仅在盟国之间引发错愕,还让全世界当成了笑话。
需要强调的是,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实际上造成了美国的信用破产。此外,近期披露的美国军方一系列有关中国的表态,也让北约组织非常吃惊。种种问题,让北约以及欧盟面临重重危机,这种危机不会在短暂的时间就会过去,反而会在今后的重大事件中更加清晰地表现出来。
对于北约组织的未来及其与世界的关系,安邦研究人员有如下前瞻性的简要分析:
第一,欧盟及北约与中国的关系,是基于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中欧关系的这种对抗是因为双边均缺乏外交关系的定位,究竟是求同存异,还是不可调和?一旦这种外交关系的定位得到解决,中欧关系不会过度走向对抗,将会被限制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范围之内。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9月15日的“欧盟盟情咨文”中阐述欧盟对华关系时表示,“中国是一个竞争者,甚至是对手,但同时也是战胜全球环境问题以及同14亿消费者进行贸易往来的伙伴”。显然,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框架内,现实的经济及其他多边合作,都是可以考虑的。
第二,北约作为武装组织,今后除非在联合部队的建设方面取得清晰的进展,在内部达成10万人以上的独立联合军事力量(因为俄罗斯陆军的部队总共才28万人),否则北约将会形同消失,最多只是作为一种外交舞台和外交力量而呈现给世界。
值得注意的是,成立一支欧盟联合部队已成为欧盟国家近年频繁提出的愿望,2015年时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就呼吁成立一支欧盟联合部队。时任德国国防部长冯德莱恩(现任欧盟主席)对此大力支持,她相信“子辈或孙辈会迎来一个欧洲合众国”,它有自己的部队。2018年11月7日,马克龙邀请9个欧洲国家的国防部长到巴黎开会,为成立一支联合部队制定计划。法国发起的这项名为“欧洲介入倡议”(European Intervention Initiative,简称EI2)的计划,旨在确保欧洲国家面对冲突或自然灾害时可以迅速派军力应对。欧洲已有北约了,为什么还要组建“欧洲军队”?马克龙明确表示,这是为了防范俄罗斯和美国。马克龙说:“俄罗斯与我们接壤,并展示了它可以是一个威胁。另外鉴于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的种种言论,特别是近期美国宣布退出《中导条约》,欧洲应减少自身防卫对美国的依赖。”
第三,美国现在维持“海洋航线上的大国战略”,未必就能稳定,它还有可能继续退让,甚至可能急剧收缩到太平洋周边,这距离上世纪安邦公开发表的预测——美国最后退让的重点是夏威夷一线——仅有一步之遥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美国的军力以及军事资源的匮乏,而主要是美国的社会以及美国的政治体制。美国社会现在面临的巨大矛盾,党派挑动的社会分裂,使得它处于一个社会转型重组的过程,它需要建立新的社会秩序。
第四,美国的盟友实际正在分化当中。这种形势对中国本来是好事,不过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中国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提供了不少能让美国的盟友团结起来的因素。不过,这种情况即便继续下去,这也仅仅是一些脆弱的“团结”因素,并不会扭转美国的盟友分化的趋势。
第五,二战后,这个世界大部分的社会科学理论,现在都处于濒临破产和过时的状态,实际正在以勉为其难和强词夺理的态度维持。战后以实证主义为总基础的理论,正处于一个大修正的时期。不过,这样的变化与中国似乎关系不大,因为中国在地缘政治及相关的社会科学领域,长期以来缺乏相关的理论研究,在未来不短的时间内估计也难以弥补。
在安邦智库看来,现在的世界,实际处于一种“系统失灵”的状态,世界各国均面临严重的内部问题。各国重组和适应的过程,远比安邦研究人员过去估计的要严重和困难得多,因而需要的时间也可能会非常的长。一个国家面临的情况,其他国家很可能也会同样面对。上世纪开始的全球化进程所遗留的缺陷、问题和挑战,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克服,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形成新世纪的世界秩序。北约组织的未来前景,就与世界秩序的变化有重要关系。
最终分析结论(Final Analysis Conclusion):
美英澳建立新的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就是安邦过去提出的“英美轴心”的具体实现形式。这种新的三边安全伙伴关系,是全球地缘政治系统变局的一部分,将会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未来产生影响。对于中国来说,如何认识、适应并应对形势的变化,是一个极为迫切而又现实的问题。(相关分析来自“安邦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