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欧洲正在远离土耳其。”土耳其欧盟事务部长巴基斯(Egemen Bağış)上周如是说。但事实正好相反:在幻想破灭和违抗的共同作用下,近几年来土耳其拉开了自己与欧洲之间的距离。“如果你们不想要我们”土耳其人不啻于如是说,“我们也真的不想要你们。”
在现实中,在“阿拉伯之春”爆发近三年后,土耳其迷失自我的程度更甚于欧洲,即使土耳其需要欧洲的程度更甚于土耳其人之所愿承认。什么是当代土耳其,什么是它的价值,什么是它在快速变化的地区环境中的命运?
阿拉伯之春最开始被视为土耳其的良机,一次彰显其国家经济成功、民主政治模式和不可或缺的地区战略作用的理想机会。作为世界上最伟大帝国之一的继承者,土耳其向世界证明,伊斯兰教可以与现代性完美相容——这对像埃及这样的阿拉伯国家来说是一个鼓舞人心的例子。
相反,土耳其的作用激发了埃及人民的保留态度;毕竟,奥斯曼帝国曾经统治过埃及。在土耳其方面,则存在主宰阿拉伯世界的情绪。
苏联的解体唤醒了土耳其人在高加索和中亚的“新奥斯曼”雄心,而中东革命似乎给予了早已成为过往云烟的奥斯曼帝国继承者(如果不是孤儿的话)收复失地的机会。如果懒散而恐惧的欧洲不想要土耳其,真是太糟糕了;历史给了土耳其人好得多的替代方案。
尽管土耳其人对布鲁塞尔和巴黎来说太东方、太带宗教色彩,但从开罗和突尼斯城的角度看,土耳其堪称理想的通往民主的西方和经济活力四射的亚洲的穆斯林桥梁。此外,土耳其堪称胜负手,因为它对两大伙伴和对手——伊朗和叙利亚采取“睦邻”政策,并支持执政生涯短暂的埃及总统穆尔西。
不幸的是,土耳其精英的希望(如果不是期望)并没有实现。阿拉伯革命最终暴露了土耳其自身的弱点和矛盾,并且因为总理埃尔多安的镇压政策和自负的政治风格而进一步加剧。一个明证是今春伊斯坦布尔塔克西姆广场(Taksim Square)的游行演变为全国各地开花的示威(尽管示威的性质更接近于巴西最近的骚乱和1968年的巴黎反抗,而不是埃及和土耳其的群众运动)。
如今,土耳其的特点是对该国不断扩大的影响力的骄傲和希望不如对其分崩离析的担忧。库尔德问题困扰着土耳其,除此之外,越来越多的土耳其人感到他们正在失去对两大关键问题的控制,即叙利亚和伊朗危机。
最近几个月来,土耳其政府对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政权的立场越来越强硬,认为必须将他推翻。从这个角度看,美国和俄罗斯最近所达成的协议是令人沮丧的消息:作为摧毁其化学武库的交换,巴沙尔政权可能会保留。
于是,土耳其必须思索讨好西方究竟有什么好处。如果结局是被美国抛弃(如果不是背叛的话),为什么还要在美国的压力下重启与以色列的最新正式对话?
类似地,由于伊朗总统鲁哈尼的温和论调,加上伊朗与西方关于其核计划的纠纷有望取得进展,土耳其大有无用(如果不是孤立的话)之感。如果一国感到自己在关键时刻被边缘化,它如何自认为以及被别人认为是至关重要的地区行动方?
历史正在中东演进,但并非按土耳其希望的方向。此外,随着土耳其经济增长势头的减弱,其政府立场的强硬,以及其外交表现日益令人失望,许多土耳其人如今公开质疑形势。但是,他们往往决不会采取开放、积极的自我批评,而是回归咄咄逼人的民族主义,表现出十足的戒心,其实反映的是日益缺失的自信。
土耳其最近的挑战是克服失去的幻想。而这意味着土耳其人可能比所愿承认的更加需要欧洲。但今天的欧洲比昔日准备得更充分、更愿意与土耳其进行严肃对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