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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不可避免的分裂

深陷于旷日持久阿富汗战争的美国付出了惊人的生命财产代价,并将在未来日子里(不顾阿富汗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最后时刻的反对)正式与主要战争对手塔利班启动和谈进程。因为已经决定在十余年战争后撤出部队,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行的谈判主要是让美国人“体面地”撤离。

如何结束以美国为首的作战行动既决定阿富汗的未来也影响周边及其他国家的安全局势。此处最重要的问题是曾扮演沙俄及英属印度间缓冲地带的阿富汗的命运会不会(或该不该)与伊拉克和利比亚(近年来美国干预的另外两个帝国产物)的命运有任何不同。

外国军事干预可以改朝换代,但显然不能重建中央政府控制的国内秩序。伊拉克除名义外已分成什叶、逊尼和库尔德三块区域,而利比亚似乎也正走向类似的三方部落领土安排。同样,像伊拉克那样的“软性”分裂或许是阿富汗可能面临的最佳结果。

阿富汗的主要部族已经享受现实自治,这是他们的北方联盟凭借2001年底协助美国将塔利班政府赶下台所换来的。因为从那时起就享受现实自治,他们会拼死抗拒重新落入历史上统治阿富汗的普什图人的控制之下。

普什图人尽管内部存在部族分歧,但仍不满于仅控制包括目前阿富汗东部及东南部省份在内的残余领土。他们终将跨越英制杜兰德线与巴基斯坦的普什图人实现汇合,这条英制边境线从来就没有被阿富汗人承认过。“大普什图”情结因此将会威胁巴基斯坦(其本身就是另一个人工帝国构造)的领土完整。

阿富汗族群聚居于独立的地理区域令分治变得简单,由此划定的边境线也有可能长期存在,这与殖民官员凭空绘制的没有民族认同感或历史起源的边境线有着本质的区别。实际上,阿富汗非普什图人无论从地理还是人口方面都占到半数以上,光是塔吉克族、乌兹别克族和哈扎拉族就占总人口的近50%。

发动有史以来最长一场战争,牺牲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并付出近万亿美元的代价后,美国现在厌战心切、财政拮据。但美国力求与巴基斯坦支持的普什图族塔利班达成交易的做法激起了曾在塔利班五年执政时深受迫害的非普什图群体的深深不安。(比方说历史上一直受到迫害的哈扎拉人就曾数次遭到大规模屠杀)。

虽然说得再客气卡尔扎伊也是一贯善变,但单就同美国人合作这件事上,他与非普什图族领导人政治联盟的破裂也助长了种族极化情绪。某些非普什图族权力掮客继续支持卡尔扎伊,但也有很多人现在领导反对派国民阵线。

这些领导人不太可能接受任何包括塔利班的权力分治。实际上,他们怀疑恢复阿富汗全境的普什图优势是卡尔扎伊的最终目的。

由卡尔扎伊阿富汗高级和平委员会起草的一份名为《2015年和平进程路线图》的文件拟定了对塔利班和巴基斯坦的若干让步,从承认塔利班政党地位到允许巴基斯坦参与阿富汗内部事务,进一步加深了非普什图人的疑虑。该路线图甚至用内阁及省长职位来诱惑塔利班的知名人物。

今天最严重的问题是紧张的种族关系和相互指责可能破坏新生多民族阿富汗军队的凝聚力。事实上,今天的分裂像极了1989年苏军撤离阿富汗时的状况,那次撤军直接导致内战和塔利班最终攻克首都喀布尔。

这一次非普什图群体武器更为精良,已经做好准备在美军撤离后捍卫自身的利益。因此美国收编塔利班不仅会使凶残的民兵组织合法化,还冒着危险重燃可能永久撕裂国家的种族冲突。

这提出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阿富汗的领土统一是否对区域或国际安全至关重要?

可以肯定,现有边界的神圣性已成为世界政治的有力规则。但这种规则导致无法治理的国家出现,其国内战争跨越国际边境,为区域紧张和不安全局势火上浇油。

随着厌战的美国逐渐失去耐心,外部势力已无法阻止阿富汗沿伊拉克(甚至后南斯拉夫)边境发生分裂,最血腥的战争可能出现在喀布尔等民族混居的战略地带。在这种情况下,巴基斯坦的将军们不仅不能继续资助阿富汗普什图族激进团体(比如塔利班及其盟友哈卡尼网络),反而可能被迫抵御严重威胁巴基斯坦团结的因素。

一个没落分裂的阿富汗或许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但目前的“软性”分裂比起经过多年流血混乱之后的“硬性”分裂要好得多——更不用说新的恐怖统治和中世纪塔利班重新掌权了。事实上,分裂或许是阻止阿富汗陷入大规模内战及跨国恐怖分子在废墟中重建行动基地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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