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欧洲央行应该将政策注意力从维持价格稳定转移到促进经济增长上来，并通过货币政策的调整支持欧元区各国坚决推进结构改革，增加竞争，降低高失业率。
受市场对欧洲经济乐观情绪的影响，今年1月30日纽约汇市欧元对美元汇率最高上涨至1.3587，为14个月以来高点。进入2013年以来，欧元对美元已经升值近3%。尽管进入2月份后欧元有一些回调，但市场预计，调整到位后或继续升值。实际上，2月12日，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否定了全球汇率战正在发酵的说法，已经让欧元兑美元开始进入新一轮升程。不过，欧元升值却也让欧洲央行左右为难。
提及近期欧元升值的原因，不外乎有如下几个方面：一是欧洲央行的3年期长期再融资（LTRO）提前还款规模超过市场预期。1月30日已有278家银行参与第一轮三年期LTRO的第一批提前还款，还款数量约为1372亿欧元，占当时借贷银行总数的一半以上，还贷总额占首轮LTRO贷款总额的28%，占两轮LTRO总贷款额的将近14%。2月6日还有27家银行将再偿还34.8亿欧元欧洲央行的三年期贷款。贷款的偿还，显示欧元区银行业流动性形势有所改善，持续多年的欧债危机正在得到缓解。二是美国经济复苏似乎没有此前预期的乐观，成为导致欧元对美元大幅反弹的重要因素。去年第四季度美国GDP意外下降0.1%，表现远逊于第三季度。另外，美国1月份消费者信心指数继去年12月重挫后再度下滑，降至2011年11月以来最低水平。由于消费占美国经济的70%左右，这一数据令人担忧。对比欧洲，今年1月欧元区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和综合PMI初值均创10个月新高。三是欧债危机爆发近三年来，“欧猪国家”财政政策逐渐紧缩在劳动力成本下降与欧元汇率偏低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欧元区获得了重塑竞争力的机会，“欧猪国家”和德国大部分时间内的出口复苏令欧元区基本面有所改善，这也是支撑欧元走强的关键原因。四是由于近期世界经济数据总体向好，美国继避免“财政悬崖”后又暂时延缓了政府“断粮”问题，美国股市节节攀升，标准普尔指数已经突破1500点，道琼斯指数向14000点进发，投资者开始倾向于投资高风险、高回报的资产，也令市场对欧元的需求增长。
问题是，若未来欧元继续升值，势必会打击出口，进而对欧元区经济构成最新挑战。自去年7月24日欧元汇率跌至低谷以来，欧元的贸易加权汇率已经上升了逾11%。照理讲，如此大幅度的升值将主要通过降低出口打击欧元区GDP，可能在一年内削弱GDP约1个百分点。因此，强势欧元将在未来数个季度中让欧元区出口部门很难真正复苏。另外，欧债危机爆发以来，很多欧洲企业遭受重创，不少企业相继破产，一些企业裁员力度仍在加快，预计2013年企业的融资能力将仍然脆弱，至少在上半年经济活动可能会继续缩减。再加上，欧元区还面临消费低迷、政府财政紧缩等问题，经济不确定性仍然较高。另外，欧元区内各国的经济情况分化明显。虽然欧元区第一大经济体德国1月份商业经济指数连续第三个月上升，大大提振市场信心，但法国1月制造业PMI初值不及预期，使欧元区经济前景变得不明朗。而欧元区持续分化有可能促使欧元区政策制定者再次推出刺激措施。那么，欧元不断升值打击出口，可能会迫使欧洲央行考虑进一步降息，或考虑进一步量化宽松。
但是，半年多来，欧洲央行实际在执行的是强势货币政策。因为，或许强势货币政策更符合欧洲央行需求，比如强势欧元能帮助欧洲央行对抗通胀，还可充当对欧元区经济复苏信心的宣示。同时，随着全球经济升温以及风险偏好大幅增强，可能有机会吸引更多的投资者吸纳欧洲资产，而强势欧元将增强其可能的回报。而且，在收益率微涨的地区，如果货币升值，将会大幅提高潜在的投资回报，并使得买入债券更具吸引力。更主要的是，由于欧洲央行是按照德国央行的模式和原则成立的，德国是欧洲央行的第一大股东，约占全部股份的19%。在组建欧洲央行的法律或公约中，欧洲央行的地位是独立的，并把反对通货膨胀或维持价格稳定放在第一位。德国政府因此非常尊重欧洲央行的独立性，从不对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指手画脚”。但自从欧洲央行决定购买希腊等欧元区国家的国债起，德国央行同欧洲央行的矛盾与冲突就多了起来。德国货币政策的理念就是货币政策不能为财政政策买单，而且德国也试图用自己的理念来影响或左右欧洲央行。那么，从最近六个月来欧洲央行货币政策的表现来看，欧洲央行货币政策抉择还是很给德国政府以及德国央行面子的。
不过，新的一年，欧洲央行也该从左右为难中挣脱出来，将政策注意力从维持价格稳定转移到促进经济增长上来。尽管欧盟统计局1月16日公布的数据显示，欧元区去年12月核心消费者物价指数（CPI）终值年率上升1.5%，月率上升0.5%。这些数据无疑会更坚定了德拉吉维护价格稳定的信心。但相比较之下，欧洲央行货币政策的当务之急还是促进经济增长。实际上，去年上半年德拉吉也曾在多个场合提出了一些促进欧元区经济增长的建议，比如要求欧元区各国坚决推进结构改革，增加竞争，降低高失业率；要求继续财政改革，通过减少政府支出而非增税来减少赤字，呼吁各国让渡财政权力，建立欧洲财政联盟；要求在削减公共支出的同时，鼓励私营部门加大基础设施建设等。尽管这些建议主要是为欧元区各国政府提出的，但不排除下一步在经济形势更加严峻的情况下，欧洲央行也应在货币政策选择方面将着力点集中在经济增长上。首先，将欧洲央行货币政策目标转变为维持价格稳定和促进经济增长，并通过货币政策的调整支持欧元区各国坚决推进结构改革，增加竞争，降低高失业率。其次，欧洲央行量化宽松货币政策要真正着眼于发展经济，而不是仅仅为了保卫欧元、避免欧元区解体。要知道那种“头疼医头”的措施最终会错失治理良机。再次，通过货币政策主动引导货币需求，刺激消费或金融消费，从而助推欧元区经济增长。毕竟，只有欧元区经济恢复增长了，欧洲央行的强势货币政策目标才会真正实现。
（作者系清华大学经济学研究所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