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15日,社会党领导人奥朗德宣誓就任法国总统。由于代表左翼的法国社会党人奥朗德与代表右翼的德国基民盟党人默克尔分属两大阵营,他们之间关于经济政策的分歧,可能会打破欧债危机以来欧盟国家已经达成的政策共识,使欧洲进入两难困境。从某种意义上讲,奥朗德政府的经济政策调整不仅会影响法国经济走向,也将影响欧债危机和欧洲经济走势。
关于财政紧缩 在奥朗德与萨科齐的对决中,奥朗德赢在经济议题上的核心观点是反对当前欧盟的财政紧缩政策。奥朗德明确提出,只有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才能从根本上扭转欧债危机的恶化和欧洲经济的持续低迷,为此,必须就欧盟25国达成的“财政契约”重新展开谈判。
欧债危机爆发后,时任法国总统的萨科齐与德国总理默克尔齐心协力,在建立欧洲金融稳定机制、签署欧盟财政契约、制定希腊等国救助方案以及协调欧盟各国立场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并于2011年底达成了“财政契约”。但是,奥朗德认为,“财政契约”片面追求财政平衡,忽视了经济增长,而且,欧洲的事情不能由德国一家说了算。这一主张立即得到了饱受紧缩政策之苦的欧洲重债国政府的支持,但却遭到德国政府的强烈反对。德国认为,包括法国在内的欧盟25个成员国政府已经通过了“财政契约”,奥朗德必须按照“财政契约”的要求统一行动,决不可能重新谈判。
目前奥朗德政府面对的主要问题,是德国维护紧缩政策的决心异常坚决。德国是目前欧洲惟一经济良好的经济体和债务救助资金的最大出资国,其政策立场至关重要。德国总理默克尔已经表示,无论如何德国都不会在紧缩政策问题上退让。奥朗德政府面对的另一个问题是,如果法国实行新一轮经济刺激政策,资金从何处筹集?受到欧债危机拖累,法国国债在今年上半年已经被取消AAA评级,失业率达到10%,经济增长停滞不前。如果刚刚被“财政契约”安抚下来的市场再起波澜,不仅有可能抬高法国的借债成本,还有可能使法国经济进一步动荡。
关于经济增长 也有经济学家提出,奥朗德的目标并不是要推翻“财政契约”,因为欧债危机已经使欧盟各成员国在加强财政纪律和实施紧缩政策方面达成共识。奥朗德的真实目标是调整以财政紧缩为核心的欧债危机应对策略,将经济增长摆在更重要的位置。
最近,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等欧盟领导人也都纷纷表示,要更加重视欧洲的经济增长问题。甚至此前一直主张“财政纪律至上”的欧洲中央银行行长德拉吉,也提出了“增长契约”的新概念。德拉吉表示,“增长应该是欧元区经济政策的核心,应与财政紧缩政策齐头并进。”
欧洲形势错综复杂,各国处境与利益各不相同,如何在减轻债务与促进增长之间找到平衡点?从目前的情况看,两全其美的可能性较小,欧洲必须做出取舍。如果继续实行严格的紧缩政策,可能会在重债国引发政治反弹,导致“反欧”“疑欧”的情绪继续蔓延;如果放弃财政紧缩政策,转而采取扩张性的财政政策来刺激经济增长,可能会加剧政府债务问题,使更多国家出现主权债务的“无序违约”,导致欧债危机进一步恶化。这是一种不得不认真面对的两难处境。
关于货币政策 奥朗德当选之后表示,欧洲中央银行应当在处理欧债危机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不仅要关注物价稳定,还要注重经济增长。一些经济学家认为,这意味着奥朗德政府希望欧洲中央银行购买更多欧洲重债国的国债,以减轻重债国负担,同时向欧洲商业银行注入更多的流动性。实际上,欧债危机爆发之后,欧洲中央银行已经在向银行提供流动性和稳定金融市场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购买了2140亿欧元国债,而且向欧洲商业银行提供了1万亿欧元低息贷款。最近,欧洲中央银行表示,考虑到其资产负债表的规模和结构,今后将不再实施长期再融资操作。
关于欧元债券 欧元债券又名欧洲共同债券,是由欧元区成员国联合发行的统一债券,允许各成员国按照统一成本进行融资,信用由全体成员国共同担保。
在萨科齐担任法国总统期间,法国与德国曾经就欧元债券问题达成“暂不考虑”的共识。但是,奥朗德就任总统之后迅速转变政策,他联合意大利和西班牙两国政府,要求尽快启动欧元债券。奥朗德表示,法国政府将推动欧盟各成员国联合发行欧元债券,使之成为刺激经济增长方案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意大利总理蒙蒂也表示,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发行欧元债券的具体路线。
但是,德国政府坚持反对这一做法,默克尔表示,“通过债务共担来摆脱欧洲货币联盟的结构性缺陷不仅很难取得成功”,还极有可能产生“道德风险”,导致重债国丧失改革压力。最近,德国政府的态度有所松动,表示不完全排除发行欧元债券的可能性,但是,必须满足如下先决条件,即欧元区成员国应在经济和预算方面更好地协调,同时应严厉惩处那些违反财政纪律的政府。
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也表示,欧盟支持发行欧元债券,需要两个前提条件。一是欧盟各成员国政府在发债问题上达成基本一致;二是欧元区的经济融合程度和财政纪律有所提高。巴罗佐认为,欧盟成员国并不反对发行欧元债券,一些对此较为抵触的国家只是认为时机尚未成熟。其实,现在有不少欧洲国家看好欧元债券,也相信欧元债券最终将得以发行,关键在于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债券结构。
一些经济学家强调,能让投资者对欧洲债券重拾信心的最佳方法,是由所有欧盟国家共同发行主权债券,并共同承担风险。然而,默克尔仍然坚持认为,欧元债券的前提必须是欧洲在经济和财政等方面的统一。
关于金融交易税 奥朗德在大选期间提出,要在欧盟范围积极推动金融交易税制度。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这个议题曾经由萨科齐政府提出,并在欧盟广泛讨论,由于各方分歧太大,无法达成妥协。就目前情况看,奥朗德政府支持征收金融交易税;德国原则上同意征收,条件是由欧盟各成员国共同征收;英国为了维护其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坚决反对征收。
上述诸多分歧,使法国大选后的欧洲经济政策面对两难困境。从根本上讲,欧洲经济复苏和欧债危机的前景,取决于重债国能否通过结构改革重获竞争力,能否通过经济增长实现财政的可持续性。实现这些目标需要一个过程,而且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同时,重债国从承诺“减赤”到实现“减赤”,取决于改革措施能否到位,需要政治共识和民众支持等多方配合,这一过程同样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不过,也有论者认为,近几十年来,法国总统与德国总理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因为党派政治的原因而发生根本逆转,尽管目前欧洲面对许多困难和问题,欧洲政治经济的基本格局将不会改变。